二十二章 恨别惊心多歧路，钟乳洞中颤人魂(1/3)

赵恭行至上清宫，见殿前有二十余黄门，分立两侧，各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大大的金盘，里面盛着绫罗绸缎、玉器宝物。

但听哈哈大笑之声，便见一精神矍铄的白发公公大步当来，正是太尉，开封府仪同三司大人梁师成。他虽出身宦官，但官阶至此，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无人敢嚼舌根子，多说闲话。梁师成鞠了一躬，道：“赵王爷别来无恙。”赵恭欠首还礼，道：“在上清宫的日子，不沾荤腥，哪里比得过梁大人。”梁师成笑道：“王爷见谅，我这不带了许多好东西笑纳来了么。”赵恭道：“是十一弟着你来有事吩咐么？”梁师成堆笑道：“吩咐不敢当。皇上寿辰将近，但请王爷去宫一趟。”赵恭心知赵佶与他交情不深，当年因拥立之事二人还有过过节。如今，要么是国难当头要么是向太后有命，他绝不会如此厚情邀请。梁师成道：“非念与皇帝的兄弟之情，即是太后的恩遇，也要去罢。”赵恭微笑道：“三十八岁是大寿，我自然要去的。”

梁师成躬身拜谢，又瞧见一旁的白朗吟，忙鞠礼道：“白姑娘可好，皇上他老人家可时常想着你呢。”白朗吟秀眉微蹙，道：“想我作甚，我又不喜爱他，再说甚么老人家的，他才三十几岁，又哪里老了。”梁师成被堵得满脸紫涨，哑口无言，但想这世间真有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么？赵恭对白朗吟的话已见怪不怪，她的思维与常人不同，却实在令人好生欢喜。白朗吟道：“赵王爷，你且和梁大人聊着，我去找亿儿啦。”不等赵恭应话，她人已离去。

白朗吟在门口徘徊一阵，又四处张望，始终不敢进去。以前，与他姐弟相称，倒也为他敷药疗伤，也没觉不妥，但自从和他通了男女之情以后，就变得忸怩起来，连与他挨得近了也会难为情。世上姑娘头一遭爱上一个男子，大抵如此吧。

她在窗纸上抠了一个小洞，贴眼一瞧，顿时失色。只见陈白衣双手扣着武亿的后颈，武亿抚着她的脸颊，二人正深情拥吻。白朗吟脸色煞白，背心直窜冷汗，双手捏拳，瘦削的身子抖个不停。

她触手摸到袖间短刃，心想：“亿儿，我好难过，现下杀了你，我再自刎，我俩还是在一起，你说好不好？”踉跄一步，便即撞开门，右手中已捏着惯使的短刃。

武亿惶然叫道：“姐姐。”白朗吟凄凄一笑，一行清泪已流了下来。她就是一个水做的女人，纵然经过再多伤害，心却依旧玲珑剔透，泪水也总是流也流不干。她翻转刃锋，眼中多了一股杀气。武亿湿身拦在正中，道：“姐姐，你莫要杀陈姑娘，要斩就斩我罢。”白朗吟腿脚发软，颤声道：“你为了她，竟来威胁我？”武亿道：“姐姐武功在她之上，我惟有此策。”白朗吟冷冷一笑，道：“可亿儿，你的武功在姐姐之上啊，若有本事就先杀了我，否则今日，陈白衣一定要死。”武亿扑通跪在地上，泣声道：“姐姐，你说的甚么话，你就杀了我，我也不会和你动手的，但你若执意要杀陈姑娘，那我先死在你面前，也好教你解气。”

白朗吟眼泪流得更汹了，道：“解气？杀了你，我哪能解甚气。人活世上便是活着一口气，而我经年平心静气，所有的起伏都是为你。若你死了，我还能独活么？”武亿胸中大恸，嘶声唤道：“姐姐。”

这时，白朗吟连杀他的心力都没有了，落刀入袖，似剪双眸怔怔地瞧了好一会儿，冷笑道：“你好，很好。”陡觉得胸口压上一口痰，险些要吐出来，强自忍住，撇身跃出门外。武亿扑了个空，已瞧不见她的身影，但她流泪的眼睛已深深印在他的心头，痛得蚀人命魂，一时双膝疲软，又晕了过去。

白朗吟奔下山，顾不得沿途许多荆棘，已至白衣划破了好多道口子，雪白的臂膀上留下了几条细口，如雪的脸颊也横生几道血痕。她卯足气力，一口气奔了好远好远，路人皆当她是疯子，瞧她容貌虽美，颊上却有长条血痕，衣衫又极是不齐整，谁都不敢接近，要么飞快闪避要么作壁上观，做笑话看。但白朗吟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想法，她耳边嗡嗡一片，惟有自己喋血的心跳，惟有亿儿从小到大的笑貌。

她奔到天黑，气力不支，倒在草坡上，看见天上有好些明亮的星星，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这许多调皮的星星，便浮想起亿儿小时候唱给她听的一首儿歌：

天上的星星眨啊眨，

地上的娃娃笑哈哈。

姐啊，你就是天边眨眼的星星，

一闪一闪放光芒，永远永远不下来！

弟啊，我就是地下乖乖的笑娃娃，

一闪一闪放光芒，永远永远瞧不够！

白朗吟听得心里暖暖的，笑道：“亿儿真好。”但转念又道：“可娃娃会长大啊，他还会喜欢看星星么？”武亿用娇憨的童声甜笑道：“当然会啊。我要同姐姐看一辈子的星星。等亿儿长大有本事了，一定盖一座漂亮的大房子，取名叫做‘望星楼’，我俩就坐在楼顶，一起数星星。”

言犹在耳，可此情此景大是不同。想罢，眼泪落了下来。夜静悄悄的，梢头鸟声已定，显然天地万物都入了梦乡，惟有她怎生也睡不着。

蓦地，夜风卷起落叶，滚滚袭来，伴有阵阵可怖叫声，中有一女人凄厉惨叫，说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股强大的阴风劲力扑向白朗吟。她哪有心思闪避，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