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悲虑 下(1/3)
夜间霍鄣只专注于笔下,我想了许久,终没有将刘氏的言行说出。
皇帝已渐长成,有这等心思的定然不止山都伯一家。立后而虚高位嫔御是霍鄣自阙墉关归来便已定下的,他心中当已有了人选。
置笔取布巾拭过手,霍鄣照例将习过的字临在灯火边引燃了抛入瓮。这些年里,他的字渐渐敛去当年的锋锐,但每字最末一笔的力道皆雄劲近可裂绢。一篇字中,虎踞龙盘之气只待可冲至天宇的那个时机。
近些日京军营中巡视,他再度择拔的几个青壮的将军校尉尽数往乌州与引漠关等地磨砺。京内,霍鄣复置司隶校尉予周桓朝。军中,冯霈、安广固与北境的陆廉同秩,这三人中谁先进位,便是可明悉谁是得霍鄣更多倚重的武将。
霍鄣看重冯霈却迟迟不擢拔,我曾问霍鄣何时许他进位,他却明言冯霈目下之才尚不能承大用。如此一来,原本是只看安广固与陆廉了。
但霍鄣却将几日后的点兵礼交与冯霈,冯霈于点兵礼中用心的多寡将为他的进位添上最重的一笔。
太昭山北峰的旧处开出一片平地,古树高冠下,我只凝目于那片广阔练场。
烽火台中冲起的狼烟被风推远,校台上,霍鄣静伫的身影黯淡了身边孤坐天子的微弱光华。
延隆始年的点兵礼未似咸平年之前一般每次都要先行演练数月,兵将平素里累下的精气早在两年前已令父亲亲领的那次点兵失色。
父亲这些年里常送回信函,却从不提身在何处。我每每想起他总会痛入心骨,时日久了,我竟不敢思念他。
从前点兵过后的御苑狝祭,父亲所得的赐赏总是最隆厚的,哥哥的赐赏亦是丰于旁人。而此时御苑中哥哥位于霍鄣之下,若换作父亲,此位于他而言会是何等屈辱。
高皇帝定下的每秋西郊狝猎的祖制早已改为御苑射猎,高皇帝与孝明皇帝之后唯有孝武皇帝一朝复祖制,余者数代帝王皆不似先祖精于骑射,连御苑射猎亦不过是虚作应对。
太和二年,立国之初建于京西百里之外的皇室苑囿毁于天火,太史令于灵台殿观天象,以为不吉,孝武皇帝遂于京内长辰宫东北修筑沧囿为御苑。
沧囿东设猎场西筑殿宇,以江东与襄州的湖石山石筑苑,每一处台阁宫室都是风韵迥异。
喝喊声不时传近,嫂嫂端坐于姐姐身侧,与见过不久的亲贵女眷们闲话。我秋乏得厉害,只半倚着凭几闭目假寐。
沉沉神思中可听得人语,却渐渐辨不出她们说了什么。上身忽然一坠,我自浅梦中醒来,胸口一阵急促跳动。
姐姐看着我轻笑道,“沧囿新培的墨菊近日开得正好,你身子重,不如在这里歇着,我选了开得最好的送去王府给你。”
姐姐与嫂嫂引众人出台阁,姵嬿换了新的瓜果,我连用了数枚方压下急渴。
秋风拂过檐铃卷出清亮的声响,憩过后我已睡不着,索性循宫女的指向去寻姐姐。湖石矮山后,峣儿童音稚嫩,女眷们晏晏言笑中可听出刻意逢迎。
峣儿伏在嫂嫂怀中,看到我便对着我笑,“姑母许久没来看我了!”
华袤近日也道峣儿那日的急症已恢复了七八分,今日见得他大病过后的精神还算好,我心下稍安,含笑道,“是姑母不好,姑母听凭责罚。”
峣儿欢笑着奔离,“姑母来得正好,我新得了玩物,这便去给姑母取来。”
姐姐忙唤了宫人去追,嫂嫂站起身退了几步,我亦退至嫂嫂身边,“他为何在这里?”
东苑狝祭应未毕,他是须于典仪后与皇帝一并觐见姐姐的。嫂嫂敛眉道,“今日峘儿告病,无人与他为伴。他说狝祭无趣,嚷着要寻太妃,陛下便遣人先送了他过来。”
我听出嫂嫂的忧虑,只是她不知峣儿曾经过的苦难,我亦不愿被她察觉,唯有低叹,“他还年幼,过几年便会明事了。”
峣儿奔回,身后的温安竟是抱着了只猴儿。
女眷们忙后退,温安笑道,“这幼猴是沧囿的驯师□□过的,并不会伤人。”
峣儿捉过嫂嫂的衣袖笑言,“幼猴很乖巧,姑母抱一抱便知有趣了。”
嫂嫂揽紧了他柔声道,“山林里来的猴儿总会有野性,看一看便罢了,当心抓伤了你。”
温安身后的驯师恭敬笑道,“大长公主说的是,殿下若想观戏可至揽光台,奴婢在台下为殿下献戏。”
仅有臂长的幼猴圆头圆耳十分可爱,攀着驯师伸出的手臂越至肩头,只顾摆弄手中一枚果。众人见幼猴着实乖巧,于是一并进了揽光台。
席案备下,峣儿却是坐不住,求着姐姐许了他靠近观戏,嫂嫂放心不下,便牵着他一并立于阶上。
幼猴熟于翻跃和立行,偶有走开几步,只消驯师一扣掌便会蹿回攀至驯师的肩上。
峣儿欢跃扣掌,又向幼猴挥臂招引。幼猴欲动,被驯师指端拍在头顶又是稳了。
秋风清爽,身子仍稍有燥热,我饮一口温汤,唇未触到盏沿,却听嫂嫂一声急唤。抬眼见峣儿已奔向驯师,嫂嫂忙下了阶去追。
驯师亦忙后退几步,脚下一绊,肩头的幼猴立时跌了下。
幼猴尖声厉啼,被没能收住脚步的峣儿一脚踢到。啼声更是凄厉,幼猴跳开几步一跃而起扑向峣儿。便是那时,嫂嫂将峣儿拉至身后,幼猴自驯师抬起的脚下蹿过一头撞在嫂嫂腿侧。
驯师忙去捕,那幼猴灵巧闪躲,却不离嫂嫂身边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