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畿 上(1/2)
暑意骤起之时,郇州急报震动朝堂。
咸平四年五月初十,楚王以“诛巧佞”为名于北武举事,将郇州刺史与北武太守斩首祭旗,集兵十万进向京城。
我展开传写的檄书轻笑了,“诛巧佞?”
哥哥指着文中“奸咎”二字道,“朝中唯有丞相曾与他直面相争,大仓一案之外亦数度斥他行不轨事,这巧佞之名他自然是落给丞相了。郇州刺史与北武太守皆有忠廉之名,只因是出于丞相门下便被冠以党附巧佞祸乱一方之罪,可惜了他们。”他敛眉长叹,“宗室为乱定伤国本,他竟全然不顾。”
“怀不仁之心行不义之事,他的败亡之期只在眼前,也无需多虑。只是这诛巧佞三字也不是知哪个谋士想出的,分明是自寻死路,他也敢昭然示于天下。”我笑道,“如此乏谋,他父子如何像是孝武皇帝嫡脉。”
哥哥拂衣笑叹,“皇位近在咫尺,他未效当年的平原王已是难得。”
他还不如平原王,当年平原王亦曾有贤名在身的。
郇州全州的青壮都不足十万,他哪里云集的十万大军,叛军中更多的定是草寇。当年襄州草寇那般蛮勇都敌不过上骁军,楚王麾下的这些乌合之众不生内乱已是极不易了。
我亦笑叹,“若我朝似诸国分立之时许宗室蓄养部曲,楚王早在当年争储之时便已自立了。”
“赵观素善诡言以白饰墨,但郇州都尉忠于朝廷亦非愚人,不会被他蒙蔽太久。”哥哥再看过檄书,以指沾了酒画于案,“郇州军不过两万,叛军便有草寇也至多五万而已。楚王此番必求速成,但郇州直指京城的云□□有上骁军重兵驻守,他若选此途攻向京城,必会未出云□□即被全歼。”
再沾了酒画过,哥哥道,“他不会选云□□,更不会远绕东向的襄川道或辔峡道与西向稍远的四木道,他必经固岭道,自西攻京城。他的兵力太少,仅会分兵少许佯攻四木道与云□□以扰视听。而固岭道同样是上骁军驻守,便是不能设伏全歼叛军,亦足以抵挡至援军入山。叛军身后还有随时可越山追击的成州军,大军自成州直入郇州极难,可他无力南向设阻,子长关与清砰关仍在成州军手中,成州军也不过是行军迟缓些而已。”
我半伏于案看着固岭道,“如此看,朝廷荡灭他可比平定平原王容易许多。”
“确是容易许多。”哥哥低笑,“今日得垣州急报,岱岳地动。地动之日正是他举逆之日,他本就不忠不义,如今更不得天容,军心离散之下,至多月余便可平定。”
竟是这样巧么?我忽觉气息微滞了,“你曾说蒋征只是中尉,那么伐叛宗室的主将便不会是他。可定下了?会是父亲么?”
哥哥收了战报轻笑着拍我的头,“你却急了。”他转身南向遥指,“昨日战报进京,陛下急召诸臣入宫也没有择出人选,今日朝会倒有了头绪。方才归来时又有人追来传召,我还要进宫,父亲已经先我一步。”哥哥走出,又折返,“我们今夜或许不能归来,你切记,不可任性妄为。”
父亲进宫,当是有人奏议父亲率军伐叛了。我正容色,道,“我有分寸,你放心。”
哥哥离家前令解季率二十府卫即刻去将叔父一家接到家中,又令府卫守住各处通道,府中人进出皆须有顾惇之令。
身处安宁家中,我却气息难定,心思亦极烦燥。
楚王要诛的巧佞是皇帝信重多年的丞相,楚王是在告与世人,皇帝被巧佞蒙蔽又重用,断非至德之君,他将取而代之。
近些年朝廷对各州郡驻军的掌控已见微弱,各军时有私筹军械还不止,去岁更有铸金的大案。楚王轻易夺了郇州军,父亲或将离京伐叛,哥哥那样叮嘱我又将家中交与解季和顾惇,怕是京城要有变了。
宗室中与楚王过从甚密的只有乐平王,但战报入京的三日前廷尉奏劾乐平王世子行不法之事,当日宗正即奉旨将乐平王世子召至宗正署自辩,皇帝更命廷尉彻查,世子至今仍未归府。世子被禁,乐平王是断不敢妄动了。可出于孝肃皇帝一脉的乐平王无甚权势,他的世子亦是庸庸,楚王岂会以他为援?皇帝禁了乐平王世子,定非示与远在郇州的楚王,而是示与旁人。
又是内乱。
一个时辰后,解季于京外官道将叔父一家追回。安置了叔母与堂兄兄妹,解季只将叔父一人引入书室。解季退出,我阖上门,轻道,“玉本可静心安神,看来楚王的玉璧终是不能静了叔父的心。”
他面色发白,侧过身不理会我,我的心也沉了下去,“叔父是要叛族弃亲了。”
叔父负手孤立,只是平声,“你以何颜面与我说话。”
“自古成王败寇,”我燃起灯,“叔父此时已在这里,应当明白所附之人必败。”
叔父低笑,“何时送我去廷尉府?”
我拨稳了灯芯,“血缘至亲,我与父兄欲引叔父一条生路,叔父不必去廷尉府。”
“今夜之后,”他冷笑,“我留尔等一条生路。”
“我知叔父并不想齐氏倾覆。”拉起帷幕,我笑道,“叔父若在这书室中,想必亦会使齐氏兴盛。”
当年父亲封武城公,皇帝有意再赐新府,父亲辞受。帷幕后,便是父亲十余年间将齐氏一步一步举至鼎盛的腹心之地。那里只有父亲与哥哥可入,这些年里我便是入了书室也只能止步于此。
而叔父,却是连书室的前阶都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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