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扬旌 上(2/3)
只强撑出笑容,“朕知不应动怒,只是这和赫……”我微愕,听来仿佛是和赫又在边境寻衅。
自他即位,哥哥再不似从前般常受召随侍,仅是寻常往尚书台理事。他也喜欢这样的清静,休沐日也家中读书不似从前般出府交游。这几月里,连沈攸祯都不曾入府。他极少与我说起朝事,我便不能尽知朝堂内外又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垂眸,将章表转至我面前,恨道,“半月前那查兰王又侵扰边境,火烧了汤峪更纵马入中土五十余里,不知霍鄣在引漠关做什么由得和赫人来去自由!南面数月里大近十战,卫原这庸夫,竟容几个土蛮犯我天威!”
我一时无言,前朝立国之前,中土国力因着连年征战与灾荒几乎耗尽,原本居于草原深处的和赫借势崛起。当年和赫王呼衍维绌率三万己部于二十四年间不断扩土继而灭去雄踞大漠数百年的强族一统草原大漠,疆宇更阔于中土。
和赫人居高俯看中土,可轻而易举地将最精锐的战骑一线推至中土境内,中土或防或战,时常乏力。沉疴已久,如今霍鄣入引漠关不过一年,如何能药到病除。
进表的这个向令史字迹虽是惨不忍睹,却可道是字字切中战防要害,更是字字皆针对霍鄣与卫原。
我将章表转回他面前,又递了茶给他,“明君应兼听,陛下不好只听一辞即辨是非。偏信乃为君者之大忌,至于如何处置,陛下不如问一问汪大夫。再者,上军大将军是陛下至亲,陛下再恼也要留他几分颜面。”
我将散乱的章表一一拾起,正待直身,却听得他犹不解恨,忿忿道,“待朕来日亲征,定灭尽那些胡蛮的气焰!”
“不可!”
我一时惊骇竟脱口驳斥,话出了口便觉不妥,于是理着章表叹道,“峥儿,你这样动怒,太后若知晓了如何能安心。”
我定一定气息,“孝肃皇帝北征至今不过百年,当年左路军被和赫佯败诱其深入几乎全军尽没。姑母听闻孝肃皇帝曾言以血肉搏和赫精骑劲弓乃不敌之根由,且和赫人在大漠中行踪不定,贸然出击即是以劳待逸难以致胜。孝肃皇帝常以从前轻战亡国之数朝自儆,亦曾申诫,当以敌为师而自强,未强之前不可与和赫轻起大战。强弱无定数,目下之敌虽强,但你寂然观之或可识敌之谋,守弱之后,亦可胜强。”
我再度深吁吸过,“从前先帝曾说起,呼衍维绌一统大漠之时和赫族何等悍勇,而呼衍维绌亲自率三十万大军南下,前朝平帝亲征回击,以战骑于上靖关外大败呼衍维绌。先帝与孝肃皇帝战策相同,同样以为战骑的战力是决胜和赫之根本,先帝令霍将军在引漠关一力训练战骑便是为了陛下日后决胜和赫,陛下不如再多给霍将军些时日。”
又安慰道,“以一城一池的得失定其成败也是不公,何况草原流寇如何能敌得过我朝数十万精兵强将,终有一日我们可尽灭和赫。南面有上军大将军在,想来也不会有大事。天子若察察为明,劳累的不止是天子身心,陛下何不尽信于他二人,驾御他们护佑陛下的江山?”
皇帝仍是怫然,“可卫原连区区鼠辈都不能奈何,这上军大将军徒有虚名!”
我更是难言,卫原之能确是难当大任。
南境诸部百年里内斗频频,不时扰得边境不得安宁。当年贺壬丘尚能压制诸部,后至贺壬丘被莫名夺印,南境边界只由赐以将军号的各州都尉镇守,足足整年过后,孝成皇帝方任用卫原。
卫原寡谋少断,将才远不及贺壬丘。多年里奉中土为上国的永潼在他到南境后不断用兵,七年里收了大五部,兵锋直指南境东北线边界。卫原以扼制永潼为由将官署迁至兴州境内的高遥城,可笑卫原要扼制永潼,那高遥城却较从前官署距边界远出百余里。即使如此,卫原不出月便被永潼偷袭了官署。
此后永潼每每不尊,若非朝中有人保全且军中着实无人可代他,他岂会安安稳稳做了十余年的上军大将军。幸而,南境从未起大战。
可这些话却不是我能与他明言的,我换过薰炉中的香丸,“君子九思九德,陛下常记古贤训导可为圣明天子。鼠辈偷盗利只因他弱,一旦壮大了便是虎狼,再不会偷盗而是抢掠。上军大将军戍守南境十余年进退得宜,未予鼠辈起妄念的时机,陛下大可安心。待北境安定,陛下保息养民可得盛世,又何虑诸国不伏拜,那时陛下北上南下游幸不是更好。”
南北边患从来都是中土朝廷的痼疾,数百年来从未根除。何况我朝国力战力皆远不如从前治世之时,我这样劝他,自己却早已不敢奢望可看到那一日。
皇帝静默了片刻,整衣直身道,“姑母以为,朕当如何保息养民?”
他的目光恳切,更一如从前长信殿中的亲厚,我笑道,“先贤经典有云,慈幼,养老,振穷,恤贫,宽疾,安富,如此可安民蕃息。只是此六务应如何施行陛下还当去问丞相与御史大夫,我是不知的。”
我递过茶,他饮尽了却又是垂眸沉默。他是否知晓便是问了袁轼与汪溥也无用,国势至此,已无力施行此六务了。
我欲自他手中取回茶盏,可茶盏被他紧握着,我竟一时没能取过。他怔怔抬眸,又似蓦然醒转,微红了面颊,道,“有劳姑母。”又道,“朕方才想起昨日所读高皇帝的国史,方知我朝在北境有封军不封民之令。此令易使和赫斥侯肆意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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