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陵 下(1/2)
楚王父子的刻意笼络虽有人迎合,可其中位高者寥寥。那位东平县主之父武邑王便是事后重重回了礼,那件锦衣也从未示于人前。非仅是避忌,更多是看透了他们内里的虚空罢了。
楚王身前的限碍不止是皇帝。
他归京的因由是景星符瑞,亦是因这符瑞,皇长子梁王入明德殿受学于汪溥。
梁王是皇帝为吴王时的正妃苏氏所出又养在皇后膝下多年,楚王再有心窥伺皇位也阻不得皇帝立梁王为皇太子。
“陛下目下已有三位皇子且春秋鼎盛,楚王可要再煎熬许多年呢。便是……”身旁方炉内炭火正盛,我看着那火光轻凝了眉,“他总不至去欺侮几个幼子吧?”
哥哥饮酒轻笑,“二十余年的安守本分便是二十余年的凄苦屈辱,听闻延宁始年他连入京谒陵都不敢为。以他父子二人的心性,在慎陵受了那般折辱过后再见这堂皇锦绣仍能忍上整年,赵观又甘受赐婚以太守县令之女为妻妾,已是难得。至于欺侮幼子,前朝厉帝夺位后如何屠戮亲族史书中已有斑斑血笔,你不是不知。不过赵观这一向广交名士君子,更请了数位文士进府讲学,他近来的言行又常效齐王与孝武皇帝,算得一桩幸事。”
孝惠皇帝曾亲表孝武皇帝孝悌著海内,齐王更是雄烈贤德,赵观如何能他们之万一。我嗤笑道,“诸王无旨入京是死罪,那时他不敢向先帝请旨,更不敢去碰触那条罪状。可如今他们已在京中,早已忘记为人当尊天之道。若那些名士君子当真愿与他相交,若他请来的文士中有厚德大儒,他又岂会每每人前作弘雅气度时那般劳苦,他又向来伐矜好专不知克己慎行,凭他也敢比肩孝武皇帝。”
“孝武皇帝是齐王嫡长孙,他是孝宣皇帝嫡孙……”哥哥顿了顿,无奈低笑,“你又偷看。”
扬手将身旁的帛书抛过,我横目,“我在自己的家中,算什么偷看。”
哥哥忙接住了帛书,却又看向玉璧,“难得这样的珍品,明日送去上平奉与母亲吧。”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母亲生前喜玉,可我如何也不愿这染了浊念的玉璧去扰了母亲的安宁。哥哥当是也想到了,只道,“还是留下,总有更好的用处。”
唤姵嬿将玉璧送与顾惇收去藏室,我笑展一展双臂,“今日你收了赵观这等重礼已是失了君子之德,怕是日后沈攸祯也不愿登门了。”
哥哥亦笑,却道,“我们都是以一双玉璋为贺,昨日赵观回与沈府的只是一双玉玦,我未曾想到他今日会送来这么贵重的玉璧,我还需再想一想。”
我又是愕然,哥哥曾几次说起沈攸祯父子无论朝堂内外每见赵观父子都会避去,是从不与他们相交的。哥哥轻笑,“那孩子是孝武皇帝的嫡脉后嗣,沈氏不会失礼。再者,赵观于掩目风雪中亲至各府以礼回与众人,我们更不可失礼。”
他封了那酒瓮,叹道,“母亲曾道齐氏起于寒微,便是尊贵了也不可忘形,方才是我贪饮了。”他抿一抿唇,又道,“汪逊之事是我思虑未周。”
我知他的忧思,汪溥未必愿与武门为姻亲。
哥哥垂眸抚过酒瓮,忽而笑道,“阿珌,新岁前他将入京。”
他将入京了!
蓦然有一缕酥麻绕在胸口,我脱口道,“何日?”
“这么大的风雪,辔峡道必然更艰险难行,总要在你生辰之后了。前日送来的书信中还说在上平,他这么急再送一封,应是已自上平启程。”哥哥举过一封书信,“赵观在时便送到了,方才一时忘了给你看。或许他已寻到了那两篇《九州翔志》,你读过了记得借与我。”
我不由叹了,表哥送来的书信从来都是给我,而哥哥也是从不给我看庄逊的书信的。
父亲近年只以武城公之名位入长辰宫赴朔望大朝,至令哥哥掌齐氏族事,他愈发思念上平的亲族,几次欲与叔父一并归乡住。只是母亲故去后父亲的身子不如从前许多,每将启程都会染疾,非入太昭山别院静养不能愈,如此许多年,总是不能成行。
旬日前父亲又染了风寒,哥哥前日曾往别院,道是父亲经温汤调养已然渐愈,新岁前必可归来。表哥在上平留了些时日,入京后定可稍解父亲思乡思亲之情。
已许久不见表哥,不知他又游历了多少山川。
案首的《九州翔志》读了许多年已是熟极,可我仍不舍草草读过,至更阑,也只读了四卷。十三卷的《九州翔志》百年里已近散佚,表哥每寻到一篇便遣人送来给我,只可惜仍是少了两篇。这整年里,我亦是时时盼着他能寻到那两篇。
今日是朔日,哥哥早早入尚书台待召,非入暮不会归家。昨夜彻夜读书,近巳时我已倦意深浓,正欲睡下,却听解季在房外急道,“家主归府,宫中有恩赏,家主请县主更衣静候。”
解季少有这般急迫,我整妆更衣出房,“哥哥要我候什么?”
“属下看着不像是陛下依常例赐予女眷的恩赏,但必是大喜之事。”他笑道,“方才属下听得,来者是中官杨符忠。”
近年宫中每有恩赏都是哥哥受赏,可今日来的是皇帝的近侍,这大喜之事……或许姐姐是有孕了!若果真如此,杨符忠送来的必是许我进宫去见姐姐的恩谕!
未久,顾惇匆匆走近又缓行引我至庭中。远远便见哥哥身边一年长的内监拜过,及至近前,杨符忠笑而再拜,“郡主大喜!”
我一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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