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陵 上(1/2)
亚岁前夜始降的大雪已是数日未止,案上这一双玉璧触之微凉,似含了几分风雪的清冷。
寒风骤入,哥哥抱着瓮朗朗笑道,“幸好赵观已娶妻,若是未娶之时送来这双璧,我是定要将他逐出去的。”
姵嬿接过瓮,哥哥立于方炉边扬一扬袖,“也是大幸,这双璧并无凤纹。”
史载,一百九十一年前,前朝昭帝岱岳封禅,初至山下,岱岳忽隐。雷息云去之时,有双凤自日中而出。双凤九绕岱岳复归于日,山下巨石崩裂,玉璧现。
时人皆云那双凤纹玉璧是盛世之兆,昭帝将双璧赐予随驾的皇太子,期许嗣皇可承治世创盛世。
然而昭帝所创治世初足十载之际变故骤起,因皇太子猝亡引致的皇子争位陷长辰宫于火海,大乱平息过后,长辰宫唯悬有双璧的皇太子寝殿留存。自平帝迁都至易中,历代帝王每立储,皆悬双璧于皇太子寝殿。其后天下□□,厉帝惶惶迁都归于这座京城,双璧于途中失落无踪。
至我朝,孝肃皇帝与孝明皇帝三十余年里寻双璧而不得,听闻,二帝皆以为天意。
太和八年仲秋,双璧忽现于引漠关河滩乱石之间,分毫无损。孝武皇帝以储君仪卫迎回,赐予已为皇太子的孝宣皇帝。
孝宣皇帝即位后久不立皇太子,双璧便悬于衍明殿。那七年间,李皇后与楚王数度求赐皆未遂愿。而后先帝孝成皇帝即位,将双璧奉入慎陵随葬。
去岁楚王以皇帝所赐宫中珍藏近百年的整玉雕得一双玉璧,听闻,那一双玉璧与当年的凤纹璧一般无二。
苦求近三十年始得的一双凤纹璧,楚王父子岂会舍得予人。
将瓮抱回怀中,哥哥笑道,“这双璧是前朝高皇帝所藏珍品,你要当心,莫损伤分毫。”
前朝的珍品,哥哥不过以一双玉璋贺赵观又得一子,他竟回了如此重礼。
我捧了新煮的茶笑睨着他,“楚王数月里沉心玄修,原以为你是候着我损了这玉璧制成玉屑为楚王制仙酿,”又佯作了正色叹道,“看来你是舍不得了。”
赵观初次过府那日哥哥便道他为人冷滑,故作的亲厚之语更令哥哥在酷暑里生了寒意。
冷滑似游蛇,未触已生寒。
自归京封了世子,赵观的皇室气度更在楚王之上,有子如此,楚王便是求得长生也不能安享。
微紧着眉心看过双璧,哥哥坐于案后,启了瓮笑叹,“我是舍不得这青波欢。幸有沈子前日为此酒作了赋,坠玉肆主允了每月相赠两瓮。那一瓮我已送去沈府,你不可贪饮,仍只能旬日一觞,我还要为父亲存下。”
竟是青波欢呢。
青波欢初入口时酒香醇厚,但缓缓饮尽一觞之后便会有清隐的竹香流转于口中,饮过之人总会百般回味。坠玉肆每日仅出五壶,五壶过后无论贵庶都不迎客,肆主更是从未允赠旁人。
我忙换过羽觞,“有解季在,每月总会有两三壶,你们还不知足竟去求酒,也不怕为人见了惹下酒徒之名。”
“我们并未刻意去求。”哥哥自盛了两觞,“若此酒非他所好,他是一字也不肯的。那篇赋是顾惇送去,今后他也会依时去取,也不必再辛劳解季了。”
他举觞缓缓掠唇,“坠玉肆主取赋中二字为此酒更名,今后青波欢便唤作青珑生。”
我轻愕,亦取过一觞,“用了近百年的青波欢这般轻易便更了名,看来肆主是看出那篇赋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坠玉肆主哪里是流俗之辈,他是商贾之行,侠士之性。若非不能弃父祖遗下的家业,他早已行侠江湖了。侠士么,若不相和,千金不许,若相和,便刀布不计。”哥哥浅饮过,又是笑叹,“改日我将那赋写与你看,赋中辞无溢美更无一个酒字,其中清雅韵味却只在他的《徐风》之下。”
嘉正二年,少年时已有通贯经史之才名的沈攸祯以一篇《徐风》艳惊海内,悠闲于江湖的衡樟先生赞其殊才,以“沈子”相称,世人亦随。
沈攸祯的《徐风》,这些年我每每读时都会沉梦于赋中徐川至美的景致,那篇赋的每一字都似是徐川的轻雨清风。
我曾有意经哥哥向沈攸祯请一幅徐川的画作,只是未出口便消了此意。我从未听闻沈攸祯长于画作,再者,那徐川的美景在能亲赏之前还是只在心中想过更能增几分向往。
捧觞浅饮,我摇头叹,“他的赋还是他来写方能品出真韵,若换旁人来写,佳作也会变成俗物,便不劳你了。”
哥哥微怔了怔,抚额笑道,“确是如此。方才我足写了四遍,他终还是选了最初的那一份送去,他是可惜着他的佳作被我写成俗物。”
沈攸祯作的赋竟这些年只能从沈府借来典籍而从无他的手书,看来沈攸祯吝于手书予人之言并非谣传。
他又举了羽觞欲饮,我抽手压下他的腕,“这酒还是留给我,你去与他同饮他的那一瓮,再请他手书那篇赋,有君子赏赋品酒,更不负二者之真韵。”
哥哥欲避未成,置了羽觞看着溅于袖的酒液叹惜不止,却忽然又作了正色,撑案道,“你之君子,为兄自是时时记在心中。今日已有人往尚书台探过,明年你的笄礼过后必会有人入府来求。虽说或文或武总不过是那几府的,不必过早费心择选,但我已为你选得一人。”
我一时怔怔,转而笑了出,他言中所指并非沈攸祯。我收回手再度饮过,“什么人借公问私?你没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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