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雨(2/2)

迎春一直都喜欢雨天，喜欢那种清凉的感觉。就好像是水墨画，安静悠闲，连人的动作仿佛都变的缓慢起来。坐在窗边摆上一壶花茶，再放两碟点心，不论是看书也好，说话也好，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休闲。

紫陶打着伞跟在迎春的身后。

她小心的跟在后面，尽量不让雨水顺着伞沿滴到迎春的身上。青色的石砖被雨水洗刷的很干净，地上并不难走。只是裙角还是难以避免的沾湿了，鞋也浸了水，脚上湿乎乎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紫陶从小就跟着迎春，自然知道姑娘是喜欢雨天的。她也喜欢，当然，除了在雨中行走之外。

每逢下雨的时候，院子里的丫头们就会凑在一起，拿个小凳子坐在在廊下做针线聊天。混着泥土味道的风从穿廊吹过，会让整个人都放松起来，几个女孩子就会把平时说不出口的话都说出来，小声的相互诉说对未来的憧憬。

今天估计也会这样吧。

紫陶小心的迈过一个小小的水洼，把伞朝迎春那边靠了靠。她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迎春微笑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不是家生子，她家是京城外大平村的一个普通的农户。家里穷，姊妹多，又赶上那一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实在是无米下锅了，是她自己跟爹娘说，把她卖了吧，换几个钱好歹能让父母弟妹有口粥喝。

那一年，她只有七岁。

娘是不愿意的，爹是个老实的农户，听了她的话一声也没出，一个人在院子里呆了一宿。第二天，她用家里仅剩的一点米熬了一小锅稀饭，端了一碗给爹。她记得爹的眼睛红红的，哑着嗓子说：“妞儿，爹没本事。”

喝了那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饭，爹带着她一起到了京城。父女俩打听着找到一个专门买卖下人的婆子，却原来是一个专门替青楼妓馆买卖仆人的龟娘。幸亏旁边有一个大叔看不过去，告诉了他们实情，又把他们送到了一个专做大户人家买卖的正经的官证牙行。

想到这里，紫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手跟着一哆嗦，伞上的雨水洒了下来，落到迎春的身上。

“冷吗？”迎春扭头笑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加快了脚步：“那我们走快点，回家去让秋娘熬甜酒酿给我们喝。”

迎春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做一些点心糖水之类的东西，是她特意禀了楚夫人，在院子里添的。秋娘就是小厨房的厨娘，手艺很好，尤其是做点心小吃，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紫陶笑着答应一声，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她的命好，他娘总是跟人这么说。

那间牙行确实是个正经地方，每日两餐一宿，还有专人替他们洗澡和教一些简单的规矩。她当时就觉得这就是天堂了，如果能留在牙行里做工该有多好。

她在牙行呆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牙行的文大娘带着她和另外几个女孩子到了贾府，说是侯爷夫人要买几个丫鬟。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屋子和这么漂亮的人，来来往往的都是长的像仙女一样的姐姐，穿的是一些她根本就没见过的绣了金银丝线的衣裳。

一位一身贵气的夫人带了一个小小的姑娘一起过来，那夫人和文大娘说了几句话，便让那个小姑娘先去挑人。那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就像年画里的娃娃。她就想，要是能被这位小姐挑上该多好。谁知，真的就只有她被挑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