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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委实有愧于黛玉,邢夫人纵生性凉薄,但由黛玉的风光,想到迎春悲苦,自己失意,也都跟着抹了几下眼角。此时宝玉已属外男,只得凭表兄身份,与黛玉匆匆一见,不得逗留内宅。
北静王拜问了贾母与邢、王二夫人之后,便领了宝玉,往前头大堂之上,同几位在府上的当世名流、大儒相见。
北静王心情颇好,兴致也好,一路上和宝玉高谈阔论,先问他进来学业进展,又说起几个彼此都熟识的友人。
奈何宝玉怀着心思,哪里真听进去,只能唯唯诺诺。
他方才见到黛玉,看她面颊丰润,气韵涵容,已不大看得出往日病态,且北静王举手投足,一个眼神,一句话语,莫不显示对她的细致关怀,比之自己先前对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由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北静王给宝玉引见的,一位是曾担任过三届主考,被奉为天下文宗的致仕礼部侍郎毕文晓,另一位,则是京中久负盛名的瀛洲书院的教谕庄名尧,这二人门下,出过的进士、举人不可胜数。
宝玉读书,虽非发自内心情愿,却也不敢斥之为“禄蠹”,恭恭敬敬地执晚辈礼拜见了。
他自娶了宝钗,和黛玉断了缘分,对于世间的情爱繁华,早已没有了盼望,无非是老祖父和父母,无法放下,现在又添了娇妻弱子,既这些人都指望他博个功名,光耀门楣,自己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姑且算报答了养育之恩,尽了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自此后,超脱红尘也好,随波逐流也好,就尽随自己的心意了。
可叹贾母等人,如何明白他心中所想?只道宝玉幡然觉悟,归于正途,怎料到他竟是存了这般心思,将来真正是空欢喜一场。
堂上连北静王、宝玉一道七八位,谈时事、论文学、又涉及修身、养生等等,足足聊了近两个时辰。
宝玉开始无法集中精神,只想着黛玉那边,随后觉得有些言论精妙,受益匪浅,跟着也略说了几句,才渐渐投入起来。
近午时分,有丫鬟来传话,说是王妃在里头让摆饭了,请王爷和二爷呢。
北静王忙起身,跟座上的人作揖告罪:“今日内子的娘家长辈前来探望,我同贾世兄进去略坐坐,前头凉阁上也备下了薄酿,诸位请先入席,饮酒赏花,我和贾世兄随后就到。”
众人自然谦让说王爷只管随意,陪伴尊夫人及长辈要紧之类的话,北静王吩咐了柳清一用心招呼,这才领了宝玉,告辞往内院去了。
但是,宝玉发觉,这一回北静王带自己所走的路,和去时不大一样,心中有些纳闷,只不敢问。
曲曲折折地约莫走了一盏茶工夫,便来到一处空地,周围不见花树泉石,只见前头用成片墨绿色的油布,围拢遮蔽起来大片地方,不知一共有多少工匠,打从一个口子进进出出,扛木头的,搬瓦石的,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北静王笑着招呼宝玉:“世兄且随我来。”
督工、匠人们见他来了,慌忙都停了手头的活,叩头跪拜。
水溶忙吩咐不必停工,他只随意看看,说完携了宝玉的手,从那个口子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只是一大片不毛之地,可进到里边,却令人眼前豁然开朗,更是别有洞天。
原来,这是一处尚未完工的园子,看形制虽比不上大观园宏大,但风情却全不相同。
不见金碧辉煌的牌楼高阁,多的是小巧玲珑的亭台水榭,曲径通幽,也少有迷人耳目的繁花簇锦,而是修竹细草,清水芙蓉。
尽管还不能睹其完工后的全貌,但已能看出,和京都公侯之家富贵气派的府第苑囿不同,反而更像那画上秀致的江南水乡,私宅园林。
站在此处,已能体会到高天悠远,碧水明媚,但愿与佳人月榭携手,露桥闻笛,便可浑然忘俗,此生足矣。
宝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赞叹:“真是好去处。”
“呵呵,世兄也觉得好么?这是我照着夫人的家乡,扬州林氏故园的形制所建,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了,只是没有想到……”
水溶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转过脸来望着宝玉,目光既清澈,又深远,仿佛别有蕴意。
林妹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真是这个样子的么?
北静王爷又怎会知道?他建这个园子,是为了讨林妹妹的欢喜?
宝玉在心里问自己这几个问题,又看着水溶风神俊秀,笑意蔼然,提到黛玉,眉眼间更是说不出的温柔喜悦,渐渐地震惊退去,转而惘然。
对林妹妹的喜欢,自己和北静王,说不上谁多谁少,谁先谁后,
然而,他可以随心放手地爱护她,讨好她,而自己除了往日的甜言蜜语,又真正给过林妹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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