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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夜不能寐(1/1)

整整一晚,樊若梨夜不能寐,她的脑子里,全是凌浩宁这三个字。

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凌浩宁赏赐的礼物,金勾褶裥凤尾裙,单丝罗红石榴裙带,团云纹凤霞帔,金丝双凤歩摇,梳篦华胜,钿筐交胜金粟,她此生都没拥有过如此华丽的衣裳,自从十年前的兵变,为了树立威信,她再也没有穿过裙裳。

那织金锦的百子衣,生着葳蕤的金缕光,细腻的金线密密交织着,百子衣上洒印着的一百个孩童,仿佛真得是自己的孩子。樊若梨不厌其烦地抚摸着,角角落落都细细观察,那好像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珍宝。

雨纷繁地下着,那是黑夜哭不完的眼泪,明明已是清晨,幽幽的山涧中雾障烟迷,透不出一丝远方的光明,漆暗悄悄蔓延。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穿上试试?”祁睿悠懒的嗓音隔着白绫幕布飘入樊若梨的耳朵。

她又是一惊,周遭夹杂着雨声,那近乎无声的抚摸,受了重伤的他竟然听到了,她确实低估了他的实力。

她没有回应他,还是抚摸着百子衣,那一针一线仿佛将她的心紧紧封闭起来,容不下任何嘲讽与质疑。

她恍然觉得自己在梦境中,十多年前,她曾亲眼看到姑姑,也是穿着这样华丽的嫁衣,嫁给先王的,那时的她,拉着娘的手追在长长的送婚的队伍后面,龙涎城张灯结彩的光芒,全城欢腾鼓乐。那晚的婚筵上,矮矮的她,看到红盖头下,姑姑今生今世最美的笑容。

也就是那晚,她第一次和凌浩宁相见,那时他还好小好小,要宜妃扶着才能站稳,咬着手指,瞪着小鹿一样湿湿的大眼,疑惑地躲在宜妃的身后,怯怯地看着自己。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和姑姑有同样的幸运。

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她解下厚重的战袍,谨慎地将皇后套服一件件穿好,她的手激动得有些抖,因为好久没有穿过裙子,动作特别的迟慢。

卷一个简单的发髻,用凤钗固定好,蘸一点口脂,按在唇上,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上妆。

寒春的清晨,山风猛烈地吹来,剑一般划开营门,滚入营帐,雨湿侵来。

祁睿警惕地坐了来,身上麻药的作用已经退去。

悬挂的层层白绫卷飞起来。

祁睿惊在那里。

透过飞舞的绫,他看到衣着盛装的樊若梨美得像下凡的圣女,他不相信战甲下会藏避着如此婀娜娉婷的曲线,红菱披帛下半露的臂膀,如雪般白希。刀枪剑雨的磨砺,没有削掉她半分的美丽,反倒增添了一分神秘和庄重。

曾经那么坚定认为凌浩宁会除掉她的祁睿,这一刻也动摇了。

有一阵风过,樊若梨的金钗坠落,“哐”的一声断裂,乌黑松散的长发舞动起来,像拂堤的金柳,风迷离了她的眼睛,遮挡的金袖随风摇摆。

祁睿贪婪地盯着她,此时此刻的樊若梨,美得令人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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