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4)

用的青布条，说风凉话的瓦工用它栓住箩筐；站在屋顶上的助手慢慢收卷青布，箩筐徐徐升上屋顶。地上的帮工们和围观看热闹的一群人一齐把目光盯住箩筐，眼巴巴地看着，等待着抛梁（粮）时刻的到来。

“靠过来！”小个子木匠指挥助手把箩筐拉到他的身边。还未及箩筐完全靠近，木匠伸手从箩筐里抓了一大把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拉稳了，准备抛！”

见他们的作头抓了一大把，站在木匠旁边的两名助手们也伸手去抓。“做什么？”木匠声色俱厉，想要制止。可说着，他的身体前后晃动起来。毕竟是站在一尺宽都不到的墙体上，又是那么的高，难保失去平衡。西邨见了，替他捏把汗，心想，可不要摔下来啊。

这时候站在屋顶另一堵墙体上的两名助手显然心态不平衡了，死死地拉住青布；而靠在木匠一边的两名助手只顾着抓箩筐里的东西，竟忘记了手中还握着的青布条，手一松，箩筐倾斜着往下掉，箩筐里的粽子、馒头、米糕等等从空中撒落下来，地上的人们立即涌过去捡拾。小个子木匠见状，一边大喊“拉上来”，一边弯腰过去企图拉住箩筐。

抛梁（粮）么，是要作头（施工队的头儿大师傅）站到正梁上亲自一把一把往下抛撒的，而且每撒一把，还要说一句好听的吉利的话。这既是一种程序，是一种仪式，是新房吉利的标志之一，也是他作为大师傅的威权。如果箩筐就这样倾翻，就是乱了套了，不但是对仪式的亵渎，也是对主人的不敬。因此，木匠必须挽回可能发生的局面。可不曾想，木匠的重心偏离太多，晃了晃，一只脚踩空，身体朝下扑了下来。

一直关注空中小木匠的西邨情知不妙，下意识地一个箭步窜过去，双手朝前托举。“嘭！”一声闷响，木匠像一只重重的装满黄砂的麻袋落在西邨的手臂里，西邨的身体也随即向下一沉，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地上。木匠的身体横着压在了西邨的小肚子上。

好险啊！趴在西邨身上的小个子木匠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惊魂未定，摸摸脑袋，拍打了一记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安然无恙，立即爬了起来，一转身跪倒在地，鸡掇米似的向西邨磕头。“谢谢救命恩人！”

西邨咧着嘴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人们马上围了过来，投来夹杂着惊讶、惊恐、钦佩、赞许的奇异目光，回味着刚才一瞬间发生的惊悚一幕。

木匠还在拜，比西邨的爹拜祖宗拜菩萨的动作还要虔诚。“小兄弟，我这条小命是你给的了，我无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家要盖房由我包了，不收你一文工钱！”

西邨反倒尴尬起来，连连摇手。他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说风凉话的瓦工奔过来一把把西邨拥住，一只手使劲地拍打西邨的后背。“小兄弟，原谅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包涵包涵！你知道吗？你是我们萧师傅的救星，救了他就是救了他一家！救了我们一个施工队！你也是这家主人的福星，驱走了晦气，给新屋添了生气，真正是‘吉星高照’啊！”

瓦工的声音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感情了。

西村一带的人十分迷信。如果造新房时出现意外，譬如墙体倒塌、房梁落地、施工人员不慎受伤，那是很倒霉的事，主人会感到很不爽，心存疙瘩。如果房子还没盖好就有人死在里面，那就预示着新房不吉利，非常晦气，主人很可能需要重新选址或者推倒重造。如果意外和伤亡是由施工的瓦木工造成的，那瓦木工必须承担损失。说风凉话的瓦工和被叫做是萧师傅的作头木匠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俩个是真真切切地感激西邨。

人们受到感染，纷纷附和道：“吉星高照！吉星高照啊！”

“对！小兄弟，等会儿开席了，你坐正席，朝南坐！”木匠萧师傅从地上爬了起来，背仍然弓着，态度十分诚恳。

两人的举动让西邨受宠若惊，反倒不自然起来，咧嘴笑笑。“师傅，过奖了！吾不吃饭，你们只要把盖这房子的——”

未及西邨说下去，瓦工立马接过话去，“饭是一定要吃的，主人不给，我的那份饭让你吃！走，先去洗把脸！”

这时候，屋顶上的四名助手急了，喊道：“萧师傅，还抛不抛哇？”

“抛！”木匠萧师傅恍然大悟，向西邨抱拳致歉：“恩人，留下来吧，主人也会欢迎的！容我先把仪式做完，吃饭的时候我一定详详细细地给你讲！”

小六和他的同学及其一帮子伙伴马上围上来劝说西邨留下来吃饭。

“啊，一激动，我也忘了！小兄弟，容我们抛完了梁（粮）仔细地给你讲，不在乎一时半刻吧？我们这里上辈子传下来的老话，娶妻是百代之基，造房是百年大计，马虎不得的。”瓦工师傅握住西邨的手道歉。

造房是百年大计的话西邨是听说过的，但娶妻是“百代之基”的话却从未听说，他爹也没说过。“吔，师傅，讨老婆嫁老公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怎么是百代之基了？”触动了西邨的好奇心，难免一问。

“哈哈，小兄弟，想老婆了？”瓦工狡黠地一笑，拍拍西邨的肩。“讨老婆寻媳妇比造房子复杂多喽！既是两个人的事，更是千秋万代的事，要讲究‘种’，要能传宗接代的！就是念书人说的‘遗传’！明白吗？嗨，一二句话也说不清，等抛完了梁（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