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3)
农村学校在夏忙的季节会放“忙假”。今年也放了,所有的学生和大多数老师都回家帮忙去了,西桥中学就利用这期间翻盖二间快要坍塌的教师食堂,并责成小凤的舅舅蔺副校长负责。按照新设计的图纸,拆下来的房梁和立柱不能再用到新房上,只能作价处理。近水楼台,蔺校长自掏腰包买了下来。
蔺校长买下这批旧木料是有来由的。外甥女秦凤鸣在西邨家吃住已有好几年了,他几次送去一些生活费,徐雪森夫妇都不肯收,他心里就老觉着欠了点什么,很是不安,也替死去的姐姐姐夫惭愧。他想起外甥女经常在他耳朵边说,西邨娘常常念叨一家七口住得太挤,总想着要翻建几间砖瓦房,可因收入太少负担太重,房子迟迟盖不起来。他便一直寻找机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同时了却这桩心事。他见这批旧料的材质很好,成色还不错,完全可以用到民房上或者改做门窗,对急于盖房的西邨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于是,他毫不犹豫买下,连同利用学校的名义多订购的一万块砖一起送到了西邨家。
傍晚,西邨娘一到家便见西山墙的地上突然多了一大堆红红的砖和十多根木头,惊讶得目瞪口呆。她以为又是西邨用自己攒下的出诊费买回的,马上向儿子证实。西邨也感到莫名其妙,坦白说不是自己做的。“那还有谁?你爹?他身上哪来的钱?莫不是龙须地显灵了?”
小凤想起来了。舅舅说过,放忙假期间他要负责翻建教师食堂。这木料明显是旧的,一定是从食堂老房子上拆下来的。“娘,天底下哪有神灵送礼的好事?准是吾舅舅送来的,安心地收吧。”
“那不行!”西邨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如果真是你舅舅送的,一定得退回去,或者算钱给他。吾们家哪能无缘无故受那么大的礼?人活一张脸,不能坏了徐家的名声!”
“娘,您不是正愁着没钱买砖买木料盖房子吗?舅舅肯定替您想到了,收着吧,就算是借他的,先欠着,今后由吾来还这个情。”西邨安慰道。
小凤朝西邨看了看,对西邨娘说:“娘,还什么还?就当是吾舅舅给——给吾的嫁妆,不行吗?”
西邨娘好奇的看了看小凤,爱抚地拉住小凤的手。“凤丫头,娘知道你的心!告诉你舅舅,娘领情了,徐家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这个人!”
小凤撒起娇来,亲昵地依偎在西邨娘的胸前,眼睛却脉脉传情地看着西邨。
西邨把连偏过去,只当没看见,嘴里说:“娘,儿子手里还有六十多块钱,马上交给您。您身上存了多少?吃过晚饭合计合计。如果要造四间瓦房,看看还缺多少?要不然干脆就去向舅舅多借点,等爹的窑厂出了砖,今年年底前就把房子盖起来!”
“不用合计,差得远呐!再攒上二年还差不多!”西邨娘好像想起了什么,推开小凤,板下脸来。“娘提醒你,孩子,你爹让吾告诉你,一定要遵守你师父黄老郎中的规矩,不能乱收出诊费,不能拿不义之财,更不能赚昧心钱,做人要紧!听见了吗?”
“知道啦!耳朵里都生茧子了!”西邨嘻嘻地笑着。
小凤一手搭在娘的肩头,一手理着娘花白的头发。“娘,俗话说,鸟无夜食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西邨收出诊费既不是强索,又不犯法,干吗不收?学郎中不就是要多赚钱吗?四平八稳的话,到哪年才能把房子盖起来呀?哥,你说呢?”
西邨娘转过脸看了看小凤。心里想,这丫头,说的话倒是顾家的话,可什么时候眼皮子开始变薄了,为了房子,竟然鼓弄西邨违背徐家的家风捞钱?尽管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大,天天看见她,可现在变得看不懂了,越来越不像徐家人了。心里这么想,那目光就有点异样。
西邨没有看见。小凤看到了,看出那是懊丧、疑惑和愠怒的眼神,又好像不是。她倒吸了口凉气。
西邨娘没了笑容,用五根手指头理理自己的头发,“烧饭了,都忙去!”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过晚饭,拾掇完家务,小凤钻进房间摊开作业本做功课。可是,书本上的字一个都进不了脑子,晚饭前娘的眼神一直浮在眼前,像一道幕布遮挡了视线。她有了从未有过的悲凉。“吾说错了吗?吾也是看娘太操劳太可怜才说了那样的话。如果西邨多赚些钱早日把房子盖起来,娘不就轻松了可以享福了吗?娘怎么就不理解呢?”小凤觉着娘错怪了她。她又想,到底不是娘亲生的,可心的话就是不说出来。虽然娘在口头上把自己当媳妇看待,谁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西邨最终会不会娶自己。她感到了寄人篱下的悲凉,感到了有被遗弃的恐惧。
书本上的字好像在跳动,又好像在**。小凤趴下了,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呜咽起来。踏进西邨家的一幕幕情景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重现,她像审片员一样以挑剔的眼光审查每一个细节,回味所有人的每一个眼神,咀嚼所有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什么也没发现。除了西邨从前不久开始对自己表现出冷淡和不理不睬外——这是明的,她知道——其他人,无论是爹还是娘,包括三个弟妹,对自己都是爱护有加,从没把她当外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娘的眼神?对!是自己心眼小、整天以防备的眼光看别人造成的。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心里好受多了,匆匆做完作业,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满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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