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之魔(六)(1/2)
入夜。
郝寡妇压根儿没敢睡。
吹向海上的怪风恐怖地嘶吼在津门镇里,怒不可遏似的,要将整座集镇连根揭走。郝寡妇毛骨皆竖,上下牙“咯咯嗒嗒”磕个不停,喉头梗着苦酸胆汁,探眼望向窗缝外,只见昏天黑地,隐约好多东西顺风乱滚,一晃便没了,晓不得是草垛?是车轮?是雪球?是垃圾?还是啥过路的妖魔鬼怪?如此大风,郝家兄弟怕是想来也不能来,安宁带没带到话根本无甚关紧了。
镇上人全跑了。陪伴郝寡妇的,眼下只有孤零零小半截蜡烛根,没着没落地瘫在空屋中间、空桌中心烛台里,虽说风吹不着,那烛火还是不住地抖,好像亦是惧了。
郝寡妇悔得了不得。唉,早知如此,还不如趁着天亮雇些人帮我搬腾,现在早到崃峔屯了;结果吝啬这几个钱儿,一心巴望着郝家兄弟来接—— 横竖掰断草藕连着丝、砸折骨头连着筋呢,哪怕牛羊、金银、圆票分他们一半,好歹肥水没进外人田……
唉,机关算尽太聪明,千算万算,愣没算着他们不来可咋整。贪小便宜遭大罪,现在镇里就剩我一个,真是骇死人啦……
“砰!!!—— ”
打雷似的豗击声惊得郝寡妇跳将起来!那时间举屋摇颤,梁上、椽上、壁上纷纷洒洒掉下灰,豆型的蜡烛台“咣当”一下倾倒桌面、“轱轱辘辘”滚转几周,带动一小粒昏惨惨蜡火、阴森森烛光,俨然一个失心疯的灯塔、丢魂魄的走马灯,妖妖袅袅地往墙上“忽悠”一圈、“忽悠”一圈扫照,前头撵着半屋子黑影,后头跟着半屋子黑影,就中间一抹明的,把一切东西映得像鬼。郝寡妇惊慌间瞟见屋角立镜,看里面那人白脸恁白、红嘴恁红,骇得她呀,心肝胆肾都要吐上屋顶!
—— 啥玩意儿磕了山墙?!——
“砰!!!—— ”
郝寡妇惊魂未定呢,未提防又来一下!木桌震作底朝天,烛台“啪嚓”一声摔断,立镜“呼啦”一声粉碎!这回土墙裂了!郝寡妇眼看见好多蛇一样的影子从裂缝挤进来,犹如萌根蔓藤、开枝散叶,却比人间树木快了千万倍,瞬息间铺满一墙!且“飕飗”厉响着欲来缠她!
“啊啊啊啊啊!!!—— ”
骇破五内的郝寡妇夺门冲出,没头苍蝇一般往前乱奔乱撞,三寸金莲跑得迸血,哭喊腔比风吼都响!她的余光瞅见一大团黑物挤爆门框追出屋来,黑得不见半点儿反光,狂舞着好多细长的蛇,跟一头风吹乱的长发似的。随后更令她震骇的一幕出现了—— 那团黑东西就地一滚,眨眼变成了一匹庞若蛮牛、金睛雪齿、嗥窜如飞的蝙蝠!
“妖怪!!!妖怪!!!—— ”
郝寡妇喊得缺氧,体力不逮一跟头翻趴在地上,摔作眼冒明星百千点、口坠断齿四五颗的狼狈相,有几秒简直昏死过去,只是立马又被狂风喊醒——
蝙蝠疾走扑近,口中开花般喷爆出无数黑色的蛇,洪水样涌来攫卷郝寡妇。郝寡妇神智吓丢一多半,五感皆窒,只觉腿脚被绊住、头发被拉扯、衣裳被撕烂、身子被缠紧,却晓不得是风还是蝙蝠干的。那些黑蛇冒着酸溜溜的腥气,暴虐地将她从地面提起、“嘭”地强摁在旁边一株歪脖树上,力量奇大,树为之摇!
“……救命……”
郝寡妇已经喊不出声了。
群蛇愈缠愈死,勒入肉里寸余深浅;另有一蛇高高昂起,先是平视她恐惧莫名的双眼,继而突变利刃,狠狠地、直挺挺地刺进了她的喉咙。
郝寡妇浑身抽搐几下,四体直垂不再动弹。
这一下只是要了她的命,往后才是进食。刺进郝寡妇喉咙的“蛇”如蚊唇就血,探触脊柱、裂椎抽髓,汩汩然畅快痛饮。
前番啮头喝血,今次敲骨吸髓,小小人类罢了,吃法竟这般丰富!……怪物正乐在其中、心无旁骛,忽觉身侧猛震、血肉横飞!——
几乎比风还快!近千斤体重、二十米秒速凝于一咬!连惨叫一声的功夫都没留给他,扎武但求一招毙敌,同步祭出碎玉飞虹诀、将一道粗比十围巨树的暴霆怒电一口气全部灌注进去!——“轰隆隆”雷光绽放、天栗地撼!那亦蝠亦蛇的妖物轰然爆炸了!爆炸成了无数烟燃纭射的焦黑碎片!
—— 竟然这么脆!?扎武大吃一惊,但已覆水难收:霹雳的洪流“咔咔嚓嚓”扩散八方,宛如百千棵光亮亮的伏地怪树、万亿只白耀耀的撕天利爪,涤荡万物,掀倾宇内,津门全镇为之狂燃!
郝寡妇的奶场首先遭火!牛成了火牛,“哞哞”哀叫着撞栏奔突;羊成了火羊,“咩咩”悲鸣着跃圈跑散。这群可怜的畜牲头顶着火、背负着火、拖曳着火、蹄蹬着火,痛苦万状地卷过扎武左右,哞咩之声惨不可闻;股股烧毛角的异味、烤活肉的怪香接踵袭来,熏得他鼻腔作痛;阵阵炽风焚浪扫过,将许多通红的火星吹打到他身上,烫疼得钻心。除了奶场,集镇别处亦不甘落后—— 风催火,火乘风,眨眼功夫,镇上每幢房、每间屋都成了烁钢熔铁的火炉,每棵树、每根柱都成了炬烛天幕的火把,每条街、每块地都成了沸泥翻泡、走炭滚炙的火床!
往昔热闹非凡的津门集镇经此一劫,竟变得比十八重阎界还恐怖;那灼渲夜空的烈焰腾烟,远在十里外的崃峔屯都能望见!
糟糕了。
扎武早发现镇里没人,但大意失手造成这样仍令他懊恼—— 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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