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苟且偷生(1/1)

到了空居外，看着那幢在层层翠幕后若隐若现的阁楼，漠潇心里倏忽涌现出一阵难受。

还记得当初在这里她和父王谈笑关于贺谚的时候，一切是那么自然又融洽，她依稀能感到来自父王那份欣慰与祝福。

不过，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谁又能真正地预料到最后的结局？不知父王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怎么看待。

“芜潇来了，为何不进来？”

听到声音，漠潇回过神来。她看见拓跋赫硕正含笑地站在院门口，手中端着紫砂壶，几缕热气从壶嘴冒出，这一幕显得有些闲适。

“父王。”

走到院门口，他的面容更加清楚了。依然是意气风发，只是眼角处不知何时凭添了细小的皱纹。原来，近两个月不见，人竟能有这样的变化，不过父王应该还没听说那件事。

“才一段时间未见，芜潇为何变得如此生分？倒让我有点不自然了。”

拓跋赫硕笑了笑，转而看向她的身后，眼中无端地流露出一丝失望。他的反应令漠潇感到愧疚，父王这是想看到徽缨吧。

“别光站着，随我进去坐着说。”，他掩去方才的情绪，领着漠潇走向屋内。

看着前面精气神尚佳的身影，漠潇发现他的步伐略有些滞慢。她垂下眼，心中的难受更甚了。

自从来到胡族，由最开始见到对自己的满意、欣喜，再到与他促膝长谈，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慈爱和欣慰，让她早已将他当成父亲一样对待。这一生，她与生父无太多的缘分，所以她总是认为能遇见他是老天迟来的弥补。

如今看见他渐渐苍老，她依旧为之惋惜。曾经的她总是认为人生如白驹过隙，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何必为迟早要发生的事而忧心伤神呢？

只是今日当这些自然的事真真切切地在眼前发生，发生在她在意的人身上，她却改变了以往的看法，她开始想回避这些变化。可若是没有这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还真的算是人生吗？

“他可还照顾你？”

两人下了座，拓跋赫硕放下茶壶，熟练地沏了两杯茶，漠潇恭敬地接过，“嗯，他很好。”

“呵呵，上次他将徽缨带来，我瞅着那孩子的眼睛竟然也如他父亲般，甚是可爱！”，忆起那日初见徽缨的情形，拓跋赫硕满脸笑意。

漠潇听他说起徽缨，眼神一黯，拓跋赫硕又接着说：“本以为此生见到谚儿有了家室，能担起治理胡族的重任，我也算是无憾了。没想到如今又逢谚儿有后，这一生也就完整了！”

他颇怀满意的喟叹，庆幸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徽缨，漠潇不忍见他说这些似要与世长辞的话，便说：“父王尚是健在，身子还硬朗着，必是长寿多福之人，怎可说这样丧气的话？”

听此，他摇摇头，“芜潇不知，我这身子已是大不如从前，以往在战场上的重创只会随着年纪的苍老而加重，况且赋嫣已走多年，我也实是不忍再苟且偷生啊······”

眼中再次出现的沧桑让她有几分措手不及，她还记得上一次他说到先王后时也是如此，那些内容深沉又悠远，她难以明白。

“瞧我，怎么又说出这些话来，芜潇可不要见怪才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拓跋赫硕又重新笑开。

“父王说笑了，芜潇不敢有此意。只是芜潇以为父王不该为一些回忆而放弃现在的生活和亲人。”

“哦？”

“曾经听父王说起与先王后的事，芜潇甚是敬重父王与先王后的情深。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也是替先王后走过她不曾到过的地方，赏尽她看不见的风景，这样活着的您，才是先王后最想看见的罢。”

拓跋赫硕听后不语，漠潇想让他有活下去的信心，又接着道：“父王难道就不曾想过还有人需要您？”

他抬起了头，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

“贺谚，还有贺谚、映襄，他们都是您的血脉，您抚育他们长大，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告诉贺谚治理天下之道。

如今他们依然成人，有了自己的路，但他们最放不下的还是您。我想不论是贺谚、还是映襄，都会想在您跟前尽孝，可若是您不在了，他们做得再多，又有何意义呢？

不瞒父王，芜潇自来到胡族，是真心将您如亲生父亲般看待。许是命薄，芜潇的爹在幼时就已辞去，芜潇是姑妈带大的，只是她也······”

想起漠如慕，漠潇的眼里泛出几许泪花，转瞬她又将眼泪逼回去，“在我眼里，父王一直是个好父亲，也是位好首领，若是您执意离去，贺谚与映襄又当怎么想？今日芜潇多有得罪，还请父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