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家狩猎(1/2)

金元二十三年，圣上京郊林园狩猎，群臣携同。是时，疆界不宁，外忧胡倭来犯；内有盗贼流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加上南洪北旱，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可孰知，人祸更胜于天灾。

连年战事，国库空虚，苛政重赋扰得民怨鼎沸；贪官污吏，如腐木蝇蛆，根结盘据坚不可摧。王朝之舟外渗内漏，于风雨中摇摇欲坠。而皇族大臣，上至天子，下至朝臣，依旧沉浸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之中，钟鸣鼎食，大兴土木，挥霍无度。

在一派虚幻的繁华中，京城处处热闹，饭肆酒楼，青楼夜舫，笼罩在日渐颓唐陈腐的奢靡里。而一睹坚不可摧的城墙，就把所有逃荒而来的流民隔在繁华之外。人们似乎心甘情愿地沉沦于这派歌舞升平的幻象中，纵使，那只是一片脆弱的富贵泡沫。

一声凛然的马嘶，响彻整个狩猎林，让伴驾的群臣都紧绷神经来。

“恭贺皇上！”一个身披马甲的小太监如疾风般冲来，脚下尘土飞扬。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御马前，报喜道：“皇上箭发如神，又是一只灵鹿！”

说罢，小太监举起那只腹部中箭的梅花鹿，兴奋地在空中招摇了几番，立即引来全场的一片欢呼雀跃，那直冲云霄的喝彩声简直可以媲美三军将士凯旋而归的赞歌。

马上的少年娴熟地挥舞着马鞭，跋扈地扯动缰绳，肥壮的御马又忿然地嘶鸣一声，狂躁地蹬了蹬铁蹄。

龙袍在风中如大旗般翻动，少年冠上那颗衔于龙口的夜明珠抖了抖，而密集的草堆中立即被砸出了几个清晰的马蹄印。

“小安子，去！把猎物收好，朕要乘胜追击，非要把这群野鹿猎杀殆尽为止！”少年兴致勃勃，扬起横眉，英姿飒爽，只听“驾”的一声铿锵，御马便如离弦的弓箭般朝树林深处蹿去。

“皇上，前方危险！不可！不可呀……”

太傅颤抖着白花花的长须，一骨碌就从马背上滚下来，可等他狼狈地爬起来劝谏时，御马早已经不见踪影。只是那摔得鼻青眼肿的模样惹来一阵哄笑。

“你们，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保护皇上！“太傅唾沫横飞地朝御林军吼道，一双眼珠子瞪得如同怒目金刚，血丝遍布。却见御林军的统帅愣愣地牵住缰绳，轻瞥前方荆棘丛生的密林一眼后，只咕咚地猛咽一口唾沫，露出犹豫惊恐之色。

“你，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啊？”

太傅一下子慌乱了，在场群臣全无动于衷。

“太傅莫急！太傅莫急……”，突然，阵阵洪亮的笑声从人群中钻出来，马鬃微晃，劲蹄轻踏，只见一肥壮的棕马悠悠地踩尘而来。

一袭线条流畅的灰青的补服，沉稳大气，其中还绣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红冠仙鹤，展翅欲飞。楚敬天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捋着长须，劝慰道：“皇上骑术精湛，箭法如神，想来是不会有事的。何况，那可是一日千里的飒露紫，御林军的那些普通的肥膘马如何能追得上？”

“丞相，你！”

太傅忐忑地蹙起眉头，楚敬天如今权倾朝野，沆瀣一气的党羽同僚更是占据了朝堂的大半个江山，实在不宜与他发生正面的冲突。

“罢了罢了！”

太傅戚戚地叹了口气，焦虑地朝密林远眺一眼，只见其中雾气氤氲，枝叶参差交叠，阴翳如霾，实在叫人心生怯意。他拍拍衣裾上的尘土，跨上马背，同众人在此静静等待。

……

“驾！驾！驾！”

如擂鼓般兴奋激昂的喊叫声撼动着整个密林，少年奋力地挥舞马鞭，一扯衣带，那累赘的九龙明袍便在风中猛然翻逝，挂在某条繁茂的枝桠上。

驾驭快马之感犹如乘奔御风，迎着晨露的清爽，嗅着密林的幽香，少年霎时间感觉，这，才应该是他的世界；他，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突然，前方树丛中发出阵阵窸窣。少年灵敏的耳廓颤了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悄悄地从背后抽出一支闪耀着银光的长箭来。

这三只灵鹿可是狩猎林里速度最快的野畜。昨日，他已经射杀了最彪壮的雄鹿，而方才那头是最敏捷的母鹿，那如今，就只剩下那头孤零零的小鹿了。

畜生就是畜生，一旦受到惊吓，就会慌忙无措，露出马脚。

少年邪狞地凝视着不远处那抹藏匿在草丛间的秘影，屏气凝神，挽弓准备瞄射。而随着飒露紫若疾风般轻快的矫躯无声无息地避开前方掩住视线的密枝，目标的面目逐渐清晰。

细腻光滑的皮毛，甚至于那微微颤抖的尾巴，在一抹投入密林中的阳光下毕露无遗。

“哼！看朕如何收服你这只灵畜！”

少年低语一句，便眯缝起锐利的双眸，右手一松。

“唰”的一声，笔直的猎箭便如同闪电般飞蹿了出弓，刺穿丛林的阴瘴，钻过密林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朝目标飞去。

片刻后，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想必是猎物中箭倒地了。少年放下强弓，志骄意满，眉宇间洋溢着股股惊煞旁人的嚣然。他拉紧缰绳，挥舞马鞭，几声狂笑，飒露紫便绝尘而跃，如暴风中的海浪，仰天一昂，掀起一股小小的飓风，叶颤枝摇，鸟惊兽藏，弄出不小的动静。

“吁！”

少年紧拽缰绳，飒露紫急煞铁蹄，在湿润的泥土中踏出两道凹纹。

猎物，就近在眼前。如今，它已然是砧板上的肉，任由玩弄和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