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草圣(下)(1/2)
方才的片刻间,杜若一直在注视着他,隔着一室静默的光阴。[t]此时见李琦注意到了她,杜若方才淡淡开口:“我可以进来么?”
“请进。”李琦颔首。因杜若从未到书房来找过他,他不免有些讶异,道:“王妃找我有事么?”
杜若点头:“听闻殿下近日购来一幅张长史的字,今日妾身贸然打扰,便是想借来看看。”
这幅字原是李琦路过西市时偶然购得,府中人知道的并不多。见杜若竟然知道得这样清楚,他心中不免狐疑,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问道:“怎么,我在哪里买了什么东西,王妃都很清楚么?”
见李琦显然是误会她暗中窥探他的行踪,杜若也不恼,只是淡然笑道:“不知殿下可否知道,在你买走那幅字之前,已经有人付了订金准备将它买下了。只是店主碍于您身份尊贵,不敢驳您的面子罢了。”
李琦想起,当日店主的确曾说过,这幅字已经有一位姓杜的公子想要了。只不过,当他提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时,店主也就很爽快地同意将字卖给他了。李琦恍然道:“原来店家所说的那位杜公子,便是你了?”
杜若微微颔首:“正是。”
“原来,竟是我抢了王妃看中的东西了。”李琦不禁失笑道。他站起身来,到一旁取出那幅张旭的字,递给杜若,道:“既然是你先看中的,那你拿去便是。”
杜若小心接过,不觉面露喜色。只见五色笺上是张旭所录的四首古诗,前两首为庾信的《步虚词》,后两首为谢灵运的《王子晋赞》和《四五少年赞》。其落笔力顶千钧,倾势而下,行笔婉转自如,有缓有急,在张旭历来所书中亦属上乘佳作。
见杜若如此喜爱张旭书法,李琦笑道:“那日入宫觐见父皇时,我就听说王妃雅好翰墨。当时想必父皇也以为你定如常人一般,或学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之今草,或学欧阳询、虞世南之正书。不料王妃所独爱的竟是这‘张颠’的狂草。如今张旭虽备受推崇,但闺中女子喜爱这一类的,可并不多见。”
“张长史的字取‘二王’之长,又兼取张芝草书之妙。既字字有法,又潇洒磊落、变化莫测。草书之美就在于一气呵成,张长史的字便是这样信手即来,给人以酣畅淋漓之感。其意态之奔放豪逸,便犹如醉酒当歌;其笔势之连绵回绕,竟恰似飞檐走壁。故而张长史又有‘草圣’之名。张长史这样的字,若无洒脱不羁的性格与傲视独立的气质,定然是写不出来的。无论是‘二王’还是欧、虞、褚、薛,他们的字都是能临摹的出的,唯有张长史的字,不是靠勤学苦练就能学会的。所以,我一直都期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将自己的真性情融入其中,写出这样的好字来。况且——”杜若顿了顿,扬眉一笑道:“女子虽居于深闺,却未必不能有如男子一般的气魄与胸襟。”
自从嫁入王府以来,杜若便再没有过这样自信而明亮的笑容。她乍一离开父母,又得不到夫君的关怀,难免终日心中郁郁,变得日益憔悴起来。而此时,谈论到自己最喜欢也是最得意的事情时,她的俏丽的面庞上便有了一种夺目的粲然光华。这样令人心折的美,并非寻常美貌女子双眸中潋滟的惑人妖娆,而是一种迥异于娇柔女儿家的气质,洒脱而昂扬。她本是身量纤纤的温柔女子,却因这样的洒脱与昂扬而显得更加风姿绰约。
李琦的目光中也不觉流露出欣赏之色,笑道:“张旭这样的好字,一定要由王妃这样的奇女子才能欣赏。王妃的见识与气度,学识与胸襟都远非常人能比,我是自愧不如。”
才发觉自己竟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而且是面对这个一直待她冷若冰霜的盛王,杜若不禁有些赧然,道:“刚才一时高兴便胡言乱语,让殿下见笑了。”
“王妃这番话若都是‘胡言乱语’,那旁人可就都不敢再说话了。”李琦又在书房中找出几幅他所藏的张旭的字,一并递给杜若,道:“我平日里闲暇时也喜欢写写字,从前也辗转购得几幅张旭的真迹,既然王妃如此喜欢,就都拿去吧。我这里还藏有一些其他历代名家的字,王妃日后如果需要,也可以命人来取。”
因见李琦的目光温和而诚挚,又是难得有人与自己志趣相投,杜若心中亦不再对他充满戒备。她接过这几幅字,盈盈一笑,淡淡地道了一句:“多谢。”
李琦微微颔首,目送着面前风姿卓然的女子飘然而去,直到她那鹅黄色的迤逦裙角,消失在盛夏时分明媚的阳光里。
见杜若满载而归,阿昭十分高兴,笑道:“小姐,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杜若笑嗔道:“就你的鬼主意多。”
杜若自从嫁入王府以来,便因备受冷落而终日郁郁。只是,在这偌大的盛王府中,却没有人再如亲人般关心她,她的憔悴只有身边的阿昭能注意到。只可惜阿昭虽为她担忧,但毕竟人微言轻,也是无能为力。见杜若今日难得的开心,阿昭也是真心为她高兴。她凑到杜若身边,问道:“小姐,刚才你去了那么久,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说张旭的字罢了。”杜若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阿昭以为她害羞,便也不再多问,只顾着去替她准备些茶和点心。不过,静默了半晌,杜若又突然开口道:“我发现,其实他这个人,也挺好的。”
虽依然是极轻极淡的语气,却与平日里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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