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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川次郎那儿,来到自己书房,想找二先生,结果没找成,他带着芳儿去外面看东西了,说是要进一点酒,二先生能喝酒,各种酒经他的口,都能被辨出个好坏来,所以他带了芳儿到李唐城附近的某个制酒之乡去看酒、品酒了,有中意的,便会购进一批。没遇上二先生,我便回了我的院子。次日,刚走出房门,就远远看见芳儿正在走廊那头与人说话,声音是听见了,但听不真切,有两人在与芳儿说话。我去走廊下面散步,听着那边说话声逐渐变响,知道是霜、雪两丫环在说话。我心里微微一动,但细细想,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什么人而动心的,后来有点明白了,在这两个与芳儿说话的人中,有一个是雪芽儿,是二先生房里的雪芽儿。雪芽儿。雪芽儿。雪芽儿。再在心中念一遍:雪芽儿。等霜、雪两丫环转出走廊尽头拐角处,两人齐刷刷在那儿现出身影,我便向雪芽儿招手。霜芽儿、雪芽儿以为我是在叫她们两人过来,两人先用小手指指各自鼻尖,小嘴巴也张了张,做完动作,便一起朝我走来。我跟霜芽儿说,我叫雪芽儿过来,没叫你过来,我有事与她说。霜芽儿一听我这话,转身要走。我立即说,你也不用走的。霜芽儿站住脚,人没走,但脸儿却没朝我这边转过来。我把事情跟雪芽儿说了。雪芽儿说事情太复杂,听不全。我又重新讲了一遍,拣重要的重说一次。我是让她去跟二先生讲,叫他去谷里找那个送来秦简的山民,给山民一些钱,让他带着吉府里的人再到掘出秦简的那座古坟那边去,在那座古坟中可能还会有秦朝的东西。雪芽儿听我说完,点点头,但她没立即走,去找二先生,而是想继续在这儿院子里与芳儿、霜芽儿闲聊。我让她与他俩聊了一会儿,然后提高嗓门,要她快去找二先生,我说,事情重要,二先生也知道这事十分重要。雪芽儿去了。我吃过早餐,坐在书房间,等自己的神儿回醒过来。我慢慢喝茶。是时大彬,还是供春?什么?我有大彬壶,还是有供春壶?不会两把壶都有,占了双份,占了两壶都有之便。我记得我只有这两把著名茶壶中的一把。我的神儿没醒过来,不然不会对自己所拥有的紫砂壶是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的。什么?时大彬?供春?考验我的神志。供春壶比大彬壶出世更早。是供春?是时大彬?什么?我慢慢将茶水喝干,再去续水,就是把茶壶灌满热水,等它一会儿,等有了茶水味,端起壶慢慢喝几口。窗外一棵树上的垂挂枝条像蛇一样在树上其它乱枝乱叶间盘绕着。我闭了一眼,眼再睁开。窗口有一根藤蔓,拿它和刚才的垂挂枝条相比,更像是一条体内拥有力量的毒蛇,它在树上向我探着脑袋,其尖端有细须在微风中摇抖,细须一边在风中动着,分分合合,一边催使我把它们当作可怕的蛇信子。我又闭目养神。我闭着眼,在心里重复着刚才在窗口看见的垂枝图像,越想越对自己的看法表示怀疑,于是我的心跳也失去了平常的规律,在窗口看见蛇,这可是身涉险境,想得我心慌意乱,侧头再望窗外,发现窗口处干干净净,垂枝没了,蛇似的藤蔓不见了,原来是风帮了我,风在短时间内把那几条树枝吹走了,把树枝与细藤所形成的乱象一股脑全吹离了窗口。等风把这些植物再送回原处,原先的树枝、藤茎合成一体,变成从上悬吊下来的笔墨牵扯,如画中的物体手脚,是浓淡不等的墨汁痕迹。早晨,现在是早晨。现在还是早晨时间。看自己鼻尖。窗外光线越来越强烈,光打在桌面上,白光泛起,连纸都变得更白了,桌面上其它东西没被太阳光照到,其它东西都挤在一起,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这就说明,现在仍然是早晨时光。在光的照射下,桌面上的物质存在着一个光线分配不公的问题。这也说明现在是早晨,只有在早晨,才会于某一狭窄之地出现此类问题。光线把桌面上的东西,把书房里的东西,把我身上的穿戴之物,全都分成几个不同的社会阶层,以它们各自占有太阳光多少来定论。桌面上的各种摆设小件都在时明时暗、忽强忽弱的光照中高声呐喊,发狠诅咒,它们在暗影里,或者仅在光的侧面和反面仰起自己倔强苦恼的脸庞,向我这个书房主人提出无数次申诉,申诉过后,又向我提出一连串情义缠绵的请求,而且它们在我眼前做表演的时间之长,真可以拖过今天中午。我是这间书房的主人?我是我这座院子的主人?我是吉府这门望族之中的大先生?只有最后这个鉴定是对的,其它说法尽为胡扯和徒有虚名。秦简呢?浸泡秦简的神秘药液呢?秦简在手,药液没有,书房窗口时而会有毒蛇的化身显现。秦简呢?药液呢?哪个是真相?我离座,走到窗口,将竹片窗帘拉上。书房里的光变暗了,但剩余光线将书房里的景致打扮得极其柔和,光的分配也显得平均、协调、合理,桌上那些小摆设小摆件,为了光源问题,曾经一个个喧闹不已,面露凶相,现在好了,现在它们都安宁了,我也感到心绪宁静,感到幸福美满,并且不打算去想许多令人心生烦恼的事情。但秦简呢?但川次郎的学识呢?我的愚钝呢?但雪芽儿全身的白皮肤呢?她如山雪一般洁白的肌肤,今后我将如何去面对,如何去处置,如何去对它进行幻想?远了,也虚了,烦恼又来了。像一架机器运转,不会停下来。有点过意不去。真有点过意不去。从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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