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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人的筵席仍在进行中。芳儿问潘小纯,是“筵席”吗?他回头问其他人,这“筵席”的说法对不对?有谁知道?王托子说,那是指成桌的饭菜。那么这句话就是:他们几个人的饭菜仍在进行中,芳儿说,这么说,对不对?众人被芳儿问得都发了呆。筵席正在进行中,这话是这样:饭正在进行中,菜也在进行中,饭和菜都在进行中,这话要是能这样说,芳儿说,我也可以这样说,衣服正在进行中,鞋子正在进行中,我们的衣服、鞋袜、被子、床单、枕头、衣橱、床、桌、椅,等等,都在进行中。众人更加发呆,呆发完了,众人都朝潘小纯看,你的有写错?潘小纯这会儿突然感到了害怕,潘小纯说,我写错了,但可以改的,潘小纯腹中底气不足,说话也软。我写错了,写“喜筵”怎么样?郭托子心里也有气,随口就骂潘小纯,喜个屁,哪来的喜?哪来的喜?混蛋,你真是个混蛋,潘小纯是世上最浑的混蛋,说完,举手,像是在喊口号。潘小纯借了别人的躯壳,走到郭托子身边,说,说……从别人的角度看,潘小纯是所借躯壳的主人,别人看潘小纯,再也不是潘小纯,记着,潘小纯,记着,郭托子,记着,潘小纯和郭托子。芳儿又跳起来,说,潘小纯说得对不对?筵席正在进行中,饭菜正在进行中,衣服、鞋袜、床单、枕头等正在进行中,潘小纯说得对不对?手脚快的人最合算,他们乘几个傻瓜正在对话,正在相互为难,把牛肉全吃光了,虽然这些牛肉有点臭味。潘小纯是借了别人的身影来到这儿的,他看见他们在张口大吃牛肉,筵席正在进行中,牛肉正在进行中,不对,牛肉正在被人吃着,不对,但也不错,吃牛肉,全对,这么说,全对,芳儿刚才说的事儿也有点道理。潘小纯借了别人的躯壳,借了别人照相机的躯壳,把这桌吃饭的人全都拍了下来,在这张照片中,芳儿在喝酒,四个托子在喝酒,几个小厮在喝酒,潘小纯借了别人躯壳上的嘴巴也在喝酒,潘小纯借了别人躯壳上的照相机为大家照相,亮,闪了一下,亮,老照片在被制成以前,都要亮一下。
小厮从前堂奔过来,他大声对王托子说,有客人来买东西。王托子拖了季托子走了出去,在门口王托子回身叫芳儿一起去看看,学点本事。
一幅人看中了。王托子说,这是散之人说,跬凶尤怂担呸,是草书。芳儿不懂,随口说,就算行草吧。嘿,季托子说,一语中的,行和草难分,说行草,对头。
七千,客人说了个价。王托子慢慢摇头,先生开玩笑呢,三万,不然不卖。一万,客人涨价了。三万,季托子说,三万银元。芳儿一听是这个价,被吓得不轻。三万银元,太贵了吧?两万多一点,就不错了。散之是大家,王托子抱拳,对客人说,是大家呵。三万银元,太贵了,是银元哪,这么多钱,可以买一座院子了,客人站在书法条幅前,说着。
芳儿觉得三万银元这个价高得有点离谱,两万银元已经很高了,大师傅,这么高的价不会成交的。季托子、王托子都朝芳儿看。客人也朝芳儿看。芳儿以为他们都在向自己讨教合理的价格,就说,两万,两万银元卖了。
客人问王托子,这位先生是谁?客人是不认识芳儿,所以要问。
王托子说,他是我们吉府的新姑爷。
这话一出,客人立即变脸,他不再对王托子说话,只对芳儿说话,两万银元还是贵了一点,散之虽是大家,但一幅字要价两万银元,太贵了。
芳儿走到条幅跟前,看着散之的行草,虽不怎么懂,但看气势,也知是不错的。芳儿转回身,眉头皱起,说,不要说了,再减两千,一万八千银元,怎么样?
成呵,客人说,成呵,但你们得保真。
保真?芳儿问王托子,什么叫“保真”?
王托子不回答芳儿,直接对客人说,保真?我们保个屁,你自己看,你搞收藏,你没长眼呵?自己看。
客人被王托子说得闷掉,只能走到条幅前,再次观看。
芳儿和两个托子嘴里尽是酒气,芳儿的酒气又是最浓,芳儿把最浓的酒气吐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脸上。
一万八千,就这么多,一万八千,酒气最浓的人说。
又不保真,又不肯降价,这叫人心里不踏实,客人还是有话说。
让他一个人嘀咕去吧,我们再去喝酒,王托子拖着季托子、芳儿朝当铺后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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