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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儿目送他俩离去,就回到烟畴楼,上楼进办公室。帐房先生向芳儿问客户交待的事儿。芳儿去衣兜里摸那张纸片,不想翻遍衣兜,也没找到纸片,芳儿知道纸片被自己弄丢了。帐房先生再问芳儿。芳儿说,事儿都被记在纸片上面,可那张纸片可能在茶楼喝茶付钱时被弄丢了。帐房先生骂芳儿,你这个死坯子,真是只会武的、粗的,连别人给你的一张纸头都看不好,怎么突然会想到要去茶楼里喝茶了呢?大先生说,谁知道纸头上的内容?芳儿说,厨房大师傅知道。大先生说,芳儿,只一会儿功夫,你到街对面喝什么茶?芳儿苦笑,说,我在门口突然看见我的武术师傅蒋必句,我看他又饿又渴,就请他到街对面茶楼里喝了一口茶,吃了几片点心。大先生听了没说话。算旦说,好,芳儿有良心,只是不能把纸头给弄丢,帐房先生,待一会儿你去厨房问问大师傅是怎么一回事儿。帐房先生点头答应。
算旦的样子有点急不可待,她突然说,回了他。大先生问,回了谁?算旦皱皱眉头,手指着办公室门口,说,爸,你看这老头,年岁太大,弄不清楚事儿,连个帐本,不,不光是帐本,看他连走路的好样都没有,爸,回了他。大先生笑着说,算旦,这儿的人可都是你妹子信得过的,你刚来没几天,就想动人了,厉害。算旦说,我这不是厉害,像这种老头,还在烟畴楼里做着帐房先生,嘿,真不知芭妹是怎么用人的,回了他,等将来芭妹回来,她会说什么话?会说什么话?芭妹难不成会把老头再召了来?这倒不会,大先生说。芳儿说,大小姐,让帐房先生走,谁来顶这个位置呢?让你来做,算旦恶狠狠地说。芳儿失声大叫起来,大小姐,大先生,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呵,我不敢做这个事儿的。大先生笑,说,有什么不敢的?你芳儿已经是吉府的女婿了。芳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颜色,他想跪下来,腿都开始弯曲了,但马上又止住,因为彩主儿不在,跪了也是白跪。算旦说(边说,边轮流将眼光打在对面墙上的几幅书法条幅作品上面),叫芳儿看门还是可以的,凭他的火烤掌功夫,往酒店门口一站,一般的无赖、流氓根本无法不感到胆寒。算旦说完,微微欠了欠身子,把头转向办公室门口,不说什么了。芳儿心里越来越虚,到底是算芭小姐对自己好,现在换了大小姐来酒店,她要叫自己去看酒店大门了。芳儿想到这儿,转身走到门口,到了门口,回头说,我去了。大先生和算旦谈好事情,大先生也要走。在大先生走之前,算旦对大先生说,亲爸,你到钱庄后,把具体事儿安排一下,把人快派来,只有在钱庄做过的人,才能胜任酒店帐房先生这一工作。大先生从楼上下来,还没走到烟畴楼大门口,就见芳儿在街边靠烟畴楼门口这一侧的地方,身体笔直地站着。大先生不解,走到芳儿身边,说,你正经事不做,在这儿望街景哪?芳儿急摇头,说,不,不是望街景,是站岗。站岗?大先生问,站什么岗?是算旦小姐让我来这儿看守酒店大门的,芳儿说。大先生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算旦是说过“叫芳儿看门,还是可以的”这样一句话,这个傻瓜,大先生在心里骂道,真是只会武的,不会文的,连一句玩笑话都听不明白,他要站岗,他要发傻,就让他去吧,就要这样,芳儿倒也听算旦的话,算旦刚来酒店,树立一点威望出来,也是需要的。芳儿送走大先生,又直筒筒地在酒店门口站起岗来。
在三天以后,原来的帐房先生被算旦叫到办公室。算旦对他十分敬重,又泡茶,又递烟,还把一只红木椅子端出来,让他坐。后来当说到要让他告老退休,离开烟畴楼时,帐房先生一下子像是受了电流冲击似的,有很长一会儿反应不过来。算旦用好言相劝,答应给他一笔钱。帐房先生到最后也没说一句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帐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吉府的烟畴楼。
又过了十来天,算旦把十个银元,差人送给帐房先生。送钱人跟他说明意思,帐房先生立即说,就放在桌上吧,送钱人走的时候,帐房先生也没说声“谢谢”,只将十个银元依次翻看了一遍,随后把银元收进了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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