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抉择(下)(3/3)
越模糊了。刘子毓恍惚一阵,渐渐地,像做梦似的,一个久远的记忆,像结了痂的陈年旧梦重新被撕了开来,轻飘而灰暗,带着他进入八.九岁上的光景。也是这样下雪的天气,他们一大家子难得围在一起,大大小小几十个人,他们在一个楼阁里赏花、观雪、饮酒、韵诗作画,然后,他的父皇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小木匣子,说,你们几个孩子,只要谁做的诗好,朕这手里的八音盒就赏赐给谁。小小的八音盒,那是从西洋贡来的宝贝儿玩意儿,一打开盖子就会发出美妙动人的音乐。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都拼了命似地想要得到那个盒子,当然,于他而言,那个盒子更是他整个童年之中最不可抗拒的魔力和诱惑。最后,他绞尽脑汁,想啊想,终于把诗做出来了,结果,谁能猜到,当他眼巴巴地将目光落在父皇的脸部时,当时正得宠的皇贵妃往父皇怀里那么一撒娇,那个盒子便落到了他的傻瓜二哥刘子信手里……
这个世界注定就是不对等的,所以,稍懂人事的他渐渐明白了,任何时候,任何环境,自己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口中的承诺之上,更不能寄托在所谓的公平之上。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想不被人轻视,非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不可,而除了自身的强大之外,靠的还有一种,那就是——不、择、手、段!
“来人!这两份诏旨朕已亲笔拟好,现在即刻给朕发出去!”
养心殿的南书房内,刘子毓满脸愠色地坐于御案前,将手中的两卷明黄绸布往地上一扔,冯公公赶紧俯伏上前,颤颤微微地拣起来,展开一看,却是两道文辞斐然的朱批谕旨:一道是皇贵妃的册封诏谕,一道是明家长公子兼工部侍郎明瑟的赐婚诏书。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冯公公赶紧卷好诏书,弓着身子退下了。刘子毓看着冯公公的背影,轻轻拣起桌上的一只青玉茶杯,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哼,朕就不信,朕的东西,还有捏不到手的道理!”他轻眯起眼,手中用力,“当啷”一声,那杯子被他掼得碎成了渣子。
夜色渐渐来临,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密了。细碎的雪花落了将近寸许厚,似要将皇宫中的一切生命和希望冻死于这寒冷的季节之中。四周如此安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南书房的沉寂:“陛下,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刘子毓抬头一看,却是冯公公披着红色的斗篷,满身的冰雪渣子的跑了回来。他面色如纸,就像见了鬼似的,一路跌跌撞撞,晃晃荡荡地说:“陛下,贵妃娘娘她,娘娘她……”
“说!她怎么了?”
“娘娘她,她……她,哎,陛下,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刘子毓目光一凛,赫然从御案前站了起来,袍角一撩,大步流星往西暖阁方向迈去。
暖阁的偏厅内,壁上的壶漏将涸,桌上的灯焰已昏,暗暗的几点烛影落在青砖地上,朦朦胧胧之中,一名女子呆呆地跪在一尊白玉观音前。
贝叶蒲团,古佛青灯,她身子娇小,头发随意地披在腰后,在她手中毫不留情的几剪刀下,不一会儿,零零散散几缕青丝便飘落在她的裙摆和地板上。几名宫女跪伏在地,又是哀哀饮泣,又是引袖擦汗,几乎没吓得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
看见这一幕的刘子毓双足虚虚往后一摇,晃晃荡荡地转过身,扭曲着五官疯狂大笑地走出了房门。
他一边走,一边笑,他的笑声如碎玉敲冰,直压到了大殿正脊的鸳鸯鸱瓦,压到了风雪交织的九重宫阙,而在场的宫女宦官们,没有人敢说一个字,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全都低垂着头,耷拉着肩,只觉在这寂寂的一刹那,在这茫茫的人世间,有一种无力的悲伤和落寞,任凭一个人再怎么壮大,终是无计可消除……
无计可消除…
第二天清晨,雪依旧没有停,伴随着冯公公的一声尖细宣读,一道新的圣诏在宫女柔止的跪接中颁布而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原宫中司饰女官薛柔止贞静淑懿,聪慧毓秀,万党谋逆之中,平叛有功,且以不幕显贵之姿坚辞御幸,节操可嘉,兹此,朕特授予其五品诰命,授任内廷副总尚宫一职,掌执六局,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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