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叁(3/4)

季瑛觉着好笑，“你今年也就刚满二十，我比你大出十一二岁去，反倒教你这小丫头给数落了。”/p

言归正传，“疯丫头也要审。”瑞芝又说：“堂堂县公不顾自己的体面就罢了，竟跑到县衙里跟个县丞去查案。”/p

季瑛不解，口里直道：“查归查，左不过按着规矩行事，你能捏个什么错出来？”/p

“我可不晓得，你大晚上和人进柴房去干什么？”/p

他忙收回话，“这事是我唐突了，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因事情蹊跷，所以不得不为。”/p

“自己想做谁能管教你？”/p

季瑛仅仅是笑笑也不说什么，倚栏盯着那远方的夕阳。/p

月池没想过会因个丫头被人拿住，着实又气又恼。他们审了几遍后，知道她是个过路的，也就放她出来了。但茜罗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全家被关起来了，看样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p

她深知自己没办法将他们救出来，不如求助那个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行事特立独行的韩瑄。自己能拿的筹码，就只有那面寄存在周滔家的琵琶。它的来历已经让他察觉了，但为了那可怜的一家子，就舍弃这把陪伴多年的琵琶。/p

问了几回路，才找到周滔的处所。敲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便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幸好琵琶还在，她拿走琵琶，留了字据，头也不回的走了。/p

若是她猜的没错，韩瑄的住处就是西巷的宅子。本来那里是给楚王休憩的园子，但先前楚王遭了祸，刺史就把它给了晋国公韩霈。他来青阳，肯定是为了池州背后的那些权贵来的。/p

月池不想深陷其中，只忙想着如何把茜罗一家救出来。/p

“施主，在想什么？”/p

她恍然间听到和尚的声音，抬头去看，正是那个慧秀和尚笑吟吟地站在勉强。/p

“你，你不是文清寺的和尚吗？怎么会在这？”/p

“小僧尚有杂事未了，因此留在此处。”/p

月池静静看着他，没料到慧秀的笑是那么苍白，那么淡薄。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无情的痕迹，或许本来就是一种悲伤。/p

慧秀放下藤箧，“施主为何如此忧愁？”/p

“来这里夜宿一晚，没想到官府可巧把这户人家拿了去。”月池垂眸。/p

“清白人家会平安无事的。”慧秀和尚坐到地上休息。“说到这，贫僧该向施主道歉，那天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觉得颇有趣味就一直听了下去。”/p

月池惊讶地睁大眼睛，“咦？”/p

“听到和韩公子的谈话，不免遥忆家乡，只可惜离开了故乡多年，这下突然回想，记忆却怎样都不真亮。离开故土多年，它早已变成了心里的影子，朦胧的、虚幻的，好像经不起蹉跎的岁月，只是碌碌人生的弹指一瞬。”慧秀平平常常地说。/p

“不知道该怎么讲，被命运捉弄几回，都还是留恋最初的地方。”/p

“前儿好不容易见着个故人，聚一会子，但分分秒秒便散了。随后我便记起来，十几年前我决意出家的时候，家父含着泪给了我一耳光。我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动怒，直骂：‘你怎么能这样？’至亲的人都哭得撕心裂肺，只有我，虽然感伤但内心无动于衷。家父看我这样，也只哀叹难有天伦之乐。‘去吧。’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和尚说完话，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泪。/p

“曾经以为这些伸手可得的东西是那么平凡，这时候，却难再求。可惜道理直到不久前我才懂。”慧秀用袖子拭泪，“原本那天晚上我并不想见他，这么多年了，他变了太多太多。或许我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勤奋上进的季瑛，又或者后来能力卓众的新秀。可没想到，竟会这样。”/p

“他变成什么样了？”/p

“荣途上的人，他会坚毅地走上那条无尽的路，哪怕结果是未知的，也在所不惜。宛如寒鸦，扑向富贵的顶端。”/p

寒鸦（下）/p

“乌鸦聚集富贵的屋檐，形容的还真衬。”/p

风呼啦啦地吹过，夏夜的风冷得突兀。这片曾经探讨过萤光的原野，此刻令人伤神。/p

慧秀不禁笑道：“这话只在你我间说，要他听到非得撒起泼来。那个泼皮肯定大闹一场。”/p

月池愈发觉得二人关系非同凡响，“慧秀师父好像和韩公子很熟。”/p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必要再提了。”/p

他岔开话，“啊，你不会相信这荒地过去是袁璨的属地吧。时移世易，还没有人能挨过千百年的。就像袁氏，几年就无迹可寻了。袁氏尚且如此，韩氏又能有几年？”/p

慧秀的笑越发暗淡了，“贫僧已经剃去青丝，遁入空门，不再去管尘寰中的人事了。心里却时常惴惴不安，总担忧故人罹难，因而停驻于此。”/p

“你在担心什么？”月池问。/p

“预感而已，猜不出是什么。”/p

“莫非韩瑄要大祸临头了？”/p

“以他的见识、能力，不会的。”/p

“那你担心青阳的百姓？”/p

“也许吧。”/p

慧秀仰望夜空。本来应是满月，但云那么厚，月是又像黄，又像绿的秋香色的，夜幕那么晦暗，可远方路上的行人还得继续走下去。/p

“来说说你的事吧，我自言自语多了，该喝点水润润喉了。”慧秀拿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