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毁约(2/2)
凉。他不知道,随着两个儿子的先后去世,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这就是当初那个皮子山还有后来的五爷爷曾经许诺过他的,那些‘仙主’可以赋予他的巨大好处?!身边帮忙的乡亲们已经逐渐散去,早春的傍晚,风卷起去年冬日遗留的落叶堆积成满地斑驳的凄凉,田野间暮霭渐起,风声如泣如诉。张连义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伴着三个踟蹰的背影愈去愈远,天地间似乎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意。
晚饭,只有强子娘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吃着,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她似乎无所萦怀一般。只不过偶尔的,张连义也能从她眼里看出一点忧伤闪过,却总是一闪即逝。
房间里还是三个人,但是浓浓的哀伤却已经挥之不去,就连莲花那张天真的小脸上也早已看不见笑容。感受着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冰冷和娘脸上的毫不在乎,这个小姑娘似乎也能察觉到这个夜晚的不同寻常。她没有依偎在娘怀里撒娇,因为她看向娘的眼神里竟有着莫名的畏惧;她也没有去纠缠爹,去为自己幼小无助的心灵寻求那种本应是理所当然的抚慰,因为爹身上的那种冰冷让她从心底里不寒而栗,不自觉地只想远离。
小姑娘一个人默默地洗脚,脱衣上炕钻进被窝,细细的呼吸中不时夹杂着一声声哽咽。这个小小的人儿,过早的,领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张连义搬个马扎,一个人面对着八仙桌静静地坐着,不做声,只是一直接一支地抽烟。朦胧的烟雾缭绕着,短短的一天时间,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消瘦而又苍白,一双原本还算得上有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往事如潮水般在他心里循环往复,一幕接着一幕。
炕上,强子娘依旧如往日一般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做着一双千层底的黑条绒布鞋,麻线在鞋底和鞋帮之间穿过,‘嗤嗤’作响。张连义无意中斜眼看时,竟突然间怒火勃发:那双鞋,是给强子做的!
这样的情形之下,一个男人、一个中年丧子的男人、一个两年之内连丧两子的父亲、一个原本时时刻刻做着失而复得之梦的往日少爷、一个面对着妻子从温良贤淑乍然变得冷酷无情已如陌生人的丈夫,又如何让他继续保持冷静和理智、儒雅和风度?
张连义猛地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抢上前一把将妻子手里的布鞋抢过来,顺手拉开房门扔了出去。他瞪着红红的眼睛紧紧地逼视着妻子,那神情,完全是在面对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用一种吃人一样的语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强子已经被你害死了!害死了!你这样虚情假意,装给谁看?!”
强子娘先是一愣,眼圈微红,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冰山一般的阴冷:“他爹,你这是咋了?胡说什么啊?强子他现在好好的跟我在一块呢!天冷了,我给他做双鞋子穿,你干嘛扔掉啊?”
说完不再理他,自顾自下炕走出房门,把鞋子拾了回来,旁若无人地爬上炕,很认真地继续做她的针线活。
此时的张连义几近崩溃,他发了疯一样一下子扑到八仙桌前,一把抓起神龛高举过顶,拼命地摔在地上,像个疯子一般咬着牙,一脚接着一脚地拼命踩踏。
神龛碎了,那张血红的‘仙’字也被碾成了一地碎屑。
房间里越发阴冷起来,一如强子娘瞟向丈夫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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