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银翅腾腾(1/2)
走近了,角楼内豆灯一挑,灯影黯黯,映出个细条条身影。
柔娘并未拥红叠翠,仅一身家常旧袄,乌发松松挽着,上头簪了个蜻蜓竹叶簪,随着她抬头望来的动作,那蜻蜓翅子颤颤巍巍,上下颠扑不住。
蜻蜓是拿红色甸珠粘的眼睛,灯下流光一闪,活了也似。
这娼/妓确实过人容貌,并非美得鼎盛猖獗,乃是文且弱,若粗粗视她相貌,决料不到背后多少风尘肮脏。
何勤略略分神,心中暗想,这蜻蜓簪倒有趣生动,比我上回打的那支梅花簪远去许多,回头也去为娘子打下一支来。
见他入门,柔娘上前趋了一礼,方开口说话,因她昨夜上吊寻死,声音沙哑粗砺:“昨夜承老爷相救,活下条命来。”
哽咽一顿,接着道:“多谢。”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样东西往前一送,直直递到他跟前来:“这衫子,奴……我已经洗干净了。”
何勤点头,伸手去接。
才刚接在手中,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声音猛地在耳旁炸开。
何勤转头一看,顿时眉心几道竖纹林立起来。
只见一个醉汉扑进门来,甫一进门,那浑浊的眼睛便在这柔娘身上翻滚,一面拌着醉步过来了。
他一边往前,一边涎着脸,大着舌头道:“肉,肉儿……”
何勤见此场景,觉得尴尬,心内计较:怪道当初众人大都不肯来租这屋子,每日里三教九流内迎来送往的,实在是……我当日珍惜银钱贪他方便才住此处,现在看来却大可不必,明日着手找下处去罢,宁可住远点费些脚力,也不要落在此地看这腌臜事体。
他寒着脸把脚尖打个滴溜溜的转,对上自己屋门的方向,准备走人。
“何掌柜且慢。”只感觉背后一阻,回头一看,一只素手扯着他的衣角,石青料子衬出那手上粉艳的丹蔻。
很奇妙地,他感觉到那只手微微地在抖。
一刹那间,他像被麻绳攥住了一般,心口一紧,说不出的别扭。
见他转头,柔娘才松了手,灯下一双凄惶的眼睛:“帮帮我,我不想……”
不想怎么着呢?
未尽的话彼此都知晓,
风尘中碾转的人,从发上的蜻蜓簪,到指上点染的丹蔻,乃至一举一动,细枝末节间,都在不由自主地宣泄些未尽的风情。
看在眼里是美的,然而再仔细琢磨,这美来之不易,已经断送过
一位女子最干净的青春岁月了。
仿佛豆蔻年华开在泥沼之中,阴森森地翘出朵花来,美得殊胜,也美得如临末路,一望之下,令人齿冷。
他叹了口气:“你真的……”
话还未完,又被打断。
只见那醉汉酒跌跌撞撞地上来扯这柔娘,嘴里骂骂咧咧:“娘的!今日我有钱!有钱!”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然鹅今日本大爷有,有钱,你这贱人,还躲着做什么,还不快……”
柔娘躲避不急,叫他扯了一只手握住,那醉汉一面掌着那只手不住揉搓一面耸过头,烂泥似往她身上靠,鼻翼嗡动仿佛是在嗅她身上的香气:“还不快,收拾出你那些假作的温柔情义,来伺候伺候本大……”
柔娘无处可逃,抖如筛糠,忽然极其惨烈地哀叫一声。
忍无可忍,何勤提着碗大的拳头向外一击,那醉汉不防备,肩头正中这一拳,身子一偏几乎摔倒。
他连退两步才将将站住,眼眉拧起来,把着手上的酒葫芦就望何勤甩过来。何勤虽有防备,但那葫芦未合塞子,里面悬着的酒液飞荡出来,一下漫了他半边脸。
何勤咬牙,大步向前,瞬间与这醉鬼撕打在一处。
那醉汉虽然长得高大,然而一身无用菜肉,加之醉酒,打起架来全无章法。不过几下就被何勤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何勤还以为自己出手没个轻重打死了人,心头砰砰乱跳,半俯下身以手探了探他鼻息,发现还在出气才放下心来。因这酒醉之人,一坨死肉般沉重,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搬着手脚,把这醉鬼丢到了门外。
柔娘见那地上躺着的酒葫芦,气不打一处来,捡起来冲到门口,狠狠望那醉汉脸上砸去,砸出一响闷声,才转身,合了门栓紧。
何勤微喘,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平复气息。
柔娘眼圈泛红,急走过来,折身便拜。
何勤赶忙拧身避开,道:“勿要如此!你拜我作甚?”
柔娘跪在地上,并不起来,眼里簌簌落下泪来:“何掌柜,你也见了刚才场面。早你来前,应也知道这角楼里住个娼/妇。世人口舌间,都道娼门肮脏,受多少磋磨都是应该的。”
“可我,”她语带泣声,“我也并非生下来就该为奴为娼,我也曾是好人家儿女。我是彭乡里人,十五岁那年订了人家,本可以好生生嫁人生子持掌中聩。我只恨,只恨自己命苦,遭了荒,死了爹,无处可去,最后沦落到这等境地。”
她哭得人难受:“可我亦是个人。虽然已经半生零落,但好歹留存着些做人的念想。我不想,不想这样苟活……”
何勤心下一软,无可奈何道:“可惜我只是个平头百姓,简单经营个铺子。也不知如何帮得了你。”
那柔娘擦擦眼泪,道:“何掌柜若是想帮,还是能帮的。我虽不才,一向却对这点心糕点有些信心,以前在家中,也常开灶帮人做。现掌柜开了铺子,听说人流颇大,我舔着脸在此处求了,若是柜上分我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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