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十九章君前讨价还价（上）(1/2)

魏叔玢以前也曾当面叩见过皇帝一次，但那次她又冷又怕心情激荡，在御前低头跪着，没说两句话，就晕昏过去，可说根本没看清天子面容。闪舞小说网

所以当她冒冒失失一头撞到皇帝后背，自己弹出去跌倒后，与这位天下之主瞬间对视，竟没认出来这男子是谁，只觉得神形都肖似她心心念念须臾不忘的十四郎……或许再过二十年，李元轨就是这般模样？

眉梢眼角的细密纹理取代了少年的青涩稚气，整个人从容成熟不怒自威。他并没穿戴天子专有的楮黄袍和十三銙玉带，也是一身白麻裹头斩衰素袍，却让人定下心神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人间至尊、九州共主，海内外共奉的天可汗。

冲撞御驾乃是大罪，直接撞到皇帝身上更是……也不必细究罪名了，左近的卫士已呼喝着冲上来扭拿这没行止的宫婢。天子本人倒不怎么在意，只扫了魏叔玢一眼，便回过头去继续眺望演武场，显然也当她是个倒霉宫婢。

魏叔玢心里一急，一边抗拒着卫士拉扯，一边对皇帝叫出来：

“陛……陛下！妾魏氏有下情上陈！”

听到“妾魏氏”，天子微微一怔，又扭脸看她一眼，皱眉思索片刻，恍然：

“是了，魏玄成家女儿嘛……你们放手下去。你怎么在这里？”

前一句出口，卫士们立刻奉敕松手退后。魏叔玢刚喘口气，听到后一句诏问，又愣在当地。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一个人从天子行帐里跑出来？

这事头绪太多，即使不是在御前应对，她自己要从容讲叙清楚，也得费心先理一理思路，而如今她哪里能有理清思绪的时间……情急之下，忽然生智，冲口答：

“妾是侍奉皇后车驾过来的！”

她私藏在御床后面，偷听皇帝夫妇密语，自己也知道这罪名实在太严重，绝对不能承认。好在大帐占地甚广，她可以说自己刚才在里面离御床很远的地方……但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御帐里？这还得精心编个理由。

此外，天子在禁苑这块荒宫偏地操练攻城器械，已经说过是因为不想让她父亲等谏臣知晓，那么她最好也装作没看到之前皇帝演武。说成是跟着皇后来的，至少能编圆了这一点，解去天子之忧。不过，别的问题也跟着来了：

“你随皇后车驾一起来的？怎么刚才皇后没提及？”

他夫妻在帐中絮语，曾说到魏征父女。如果长孙皇后真的带了魏叔玢同来，她没理由不提——所以编谎话真的是件烦难细密事。魏叔玢手心已沁出汗来，绞尽脑汁信口继续胡编：

“回禀陛下，皇后不知妾在车驾队中……妾原是往立政殿去求见皇后，有要事禀报。正遇皇后起驾往此处来，主事娘子命妾随行，寻机叩见，没料想此处人多忙乱，一至阶下，就有人使唤妾入帐去为皇后铺陈行设……妾年幼无知，不懂规矩，胡里胡涂进帐，又在帐内迷了路，往远处转悠好大一阵子才绕回来。听帐外呼喝，说皇后起驾回宫，妾心里一急，没头没脑跑出来，冲犯圣驾，罪该万死……”

我编得还挺合情理的嘛，魏叔玢一面叩首谢罪，一面在心底自夸。天子听着，也笑了一声，挥手道：“算了算了。魏玄成强项傲骨，脑筋可不大活泛，生的闺女也跟老子一式一样——你自去吧。”

这是天子开恩，赦过了她这次冲撞之罪。魏叔玢口中谢恩，却迟疑着不愿起身——她来这里，本就为了当面跟皇帝要钱，好不容易才见着了，怎么能不说正事就走？

可她又怎么才能开口，跟大唐天子讨价还价？自己想想都觉得好荒谬……

“嗯？”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她：“你如今还是长住紫虚观？跟柴家一娘子在一块？”

魏叔玢不知道这问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道：“禀奏陛下，妾在家中和紫虚观两处经常往来……妾母多病，妾入道修福，原也是奏过皇后的……”

没听她说完，皇帝旋身走向大帐中，勾勾手指：“你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魏叔玢突然想到帐中那御床，床上的fēng_liú香囊，胸口不觉一窒……刚为此跟结发原配吵过架，不至于吧……

君命不可违，她只能硬着头皮起身，逡巡进帐。幸好皇帝也没往御床那方向走，进了帐就坐在书案后的榻上，蜷起一条腿，扶膝皱眉思索。

松一口气，魏叔玢默默走到御案近前，悄没声跪了。看样子皇帝是有话跟她说，也好，这比在外面当着许多下人容易转寰，她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胆说那些悖逆言语。

“你既还在紫虚观住，回去替我给柴家小娘子传个话。”天子开口，“皇后玉体不适。璎娘要能起来，还得尽量多去立政殿，替她舅母留心病情——禁中虽然有侍御医，那些都是外男，只能问问身病，医不得心病。”

原来陛下你也知道，皇后弄得这么虚弱，一大半是心病……魏叔玢暗暗想着，垂首应诺。只听书案后皇帝又叹口气，语意颇为懊恼：

“我真是闹不懂你们这些女人，心里想什么，想怎么办，痛痛快快说出来不成么？皇后贤德古今无双，就只一点，想得太多，说得太少，要不然也不会病成这样，唉……我哪有功夫成天猜女人家心事？倒是璎娘这一点好，随她娘，成天口没遮拦，生气了大骂一场打打杀杀，高兴了大笑一场连屋带地赏人，这多快活？”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