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水利工程指挥部规定允许每个民工两个月一次家掐指一算我跟狐狸叔已经来工地半年,半年内狐狸叔过一次家,我却连一次家都没有去过我跟狐狸叔说我想家狐狸叔冷冷地问我是不是想安雯了我撒谎道不是,我想爹跟妈妈狐狸叔挤出一丝笑想就去吧替我问候你爹跟你妈
走到路上我就想,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爹爹和妈妈去到安雯家提亲
刚走到我们吉祥村沟口,见一辆警车从沟内开出,从我的面前呼啸而过,好像车内还有人对我喊了一声心里诧异着,究竟是谁触犯了刑律
到家爹爹不在家,妈妈接过我的背包,抹开了泪珠,说我心真狠,离家半年,都不家看看妈妈我笑道妈妈你看,你的柴胡长高了没有妈说你先歇着,我给咱做饭我问道妈,我刚才在村口看见一辆警车,咱村里谁犯法了妈妈一边做饭一边告诉我,吉利用刀子把蚂蟥捅伤了,蚂蟥被抬到公社医院去急救,吉利被县上公安局绑走了
我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说不出来的惊恐我急切地问道蚂蟥伤得怎么样妈妈说,听说伤得很厉害妈妈还说,你爹正在吉利的爷爷那里,害怕爷爷想不开
我顾不上吃饭了,往吉利家里赶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吉利那个呆子为情所困,迈出了危险的一步这个世界上受伤的要算爷爷,早年儿子出走,晚年孙子又进了监狱,这迎头一击叫一个老人如何承受
爷爷正跟村里几个老人在一起熬茶喝,看起来问题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严重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问候了一句你来了,思琦咋不来我答道狐狸叔过些日子就来咧爷爷抽了一口烟,说道我早就说安雯那女子对吉利不合适,吉利那贼小子就是不听这不,连自个都搭赔进去了几个老汉同声劝爷爷想开,吉祥村所有的人都是爷爷的儿孙爷爷说,他心大着哩,他不会想不开,他老认为吉利的爹爹还会来,他还想等到他们祖孙三代团圆的一天
家的路上我问爹吉利跟蚂蟥在什么地方决斗爹说是蚂蟥先找的吉利蚂蟥说蚊子是他的女人,要吉利不要再跟蚊子交往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吉利打不过蚂蟥,情急之下就掏出刀子捅了蚂蟥几下爹还赞扬我,柴胡我娃你真有主见,早早地就跟蚊子断绝了往来其实蚊子有什么好蚊子不过是一盆花,咱家里没有服侍那盆花的地方爹还说了很多,我一句也听不进去爹哪里知道,我的心在淌血
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豆油灯下,爹爹不停地抽烟,妈妈纳着鞋底,我翻开书,却看不下去心里老想着蚊子,也不知道蚊子这会儿正在作甚终于,我鼓足勇气,对爹爹跟妈妈说安雯到水利工地上找过我
爹警惕起来,把烟锅从嘴上取下,问道她找你作甚
我如实相告蚊子想跟我结婚
爹把烟锅子朝炕沿上猛一磕,想对我发火,妈妈朝爹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娃呀,你可能还不知道,蚂蟥在医院里放出话来,说谁再敢打蚊子的主意,他就要杀死他们全家爹把火气压下去,接上妈妈的话茬安雯是一颗灾星,谁沾上谁倒霉等着看吧,蚂蟥娶了那个女子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不会相信爹的话但是我却对妈妈告诉我的消息非常吃惊,我知道蚂蟥也是一头不要命的猛兽,即使我不顾一切跟蚂蟥硬拼,也不能不为爹爹跟妈妈考虑,我的童年是在妈妈的脊背上和爹爹的箩筐里度过的,老俩口为了我这颗独苗,讨吃要喝,吃的苦头只有他们心里清楚我说,言不由衷我还没有答应
爹马上表态即使你答应了也不行我跟你妈都不会同意
爹爹害怕我住在家里节外生枝,第二天一早就催我启程,亲自把我送到水利工地狐狸叔看到我父子俩非常吃惊,按规定我有六天假期,这么就返工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晚上爹爹没有家,把村子里发生的案子一五一十地对狐狸叔叙说狐狸叔听完后急切地问道金满叔怎么样那个倔老头千万不能倒下爹说,金满叔硬朗着哩,看起来老人能想得开狐狸叔听完后舒了一口气,说,他谁都不担心就担心金满叔,只要老汉没事就好
爹找个茬儿把我支开,跟狐狸叔头碰头在一起说开了悄悄话我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跟我和蚊子有关我也不想听,沿着冰封的葫芦河道漫步暮霭初降,山川里罩上一层薄雾,一排排窑洞里的灯光好似萤火,在暗夜里闪烁,心仪里怎么也赶不走蚊子的倩影好像一本书里描写过,非洲荒漠里的狮子为了争夺配偶而互相撕咬,而我正是那个被咬伤的弱者,只能躲在洞穴里去舐自己的伤口一颗流星坠落,拖着长长的尾巴,闪光的瞬间,我看见了山的顶端,一只山鹰在守望它在守望中期待,还是祭祀失去的时光
到窑洞里已经很晚,狐狸叔跟爹已经睡下,但是他们的谈话并没有结束,好像越说越近乎我懒得去听,用被子蒙住头思绪渐行渐远,一片模糊
早晨醒来时爹已经走了狐狸叔说,爹还要赶去上工年关将近,指挥部又号召大家在水利工地上过一个“革命的春节”看来,今年过年不能跟爹妈一起团聚其实,我也不想家,害怕听到有关蚊子的消息腊月二十八那天柳林来了,给我们带来了年食,柳林还说要顶替爹爹家过年狐狸叔说,他正打算去,他主要放心不下你们的金满爷爷
狐狸叔走了,我和柳林留下来柳林大我一岁,跟他爹一样,整天光知道干活,为人和善,从不惹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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