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间有大美(2/2)

得到，每年能分到明前老龙茶的，在正一观中，无不是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过了清明之后，老龙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不论是品相还是口味都稍有折扣，即便如此，仍算作是饮中极品，这些茶叶，被正一观作为馈赠他人的礼物。偶有流传到了市面上，千金难求。

世俗世界的茶叶，自然比不上灵山上的老龙茶，更何况文玫日常喝的，还是其中的上品明前老龙茶。

只喝了一口，口感上的差距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不过，文玫还是慢慢喝完了杯中茶。

虽然第一口口感不佳，但是渐渐，也能察觉出其中的妙味。总体来说，虽不上佳，但可入口。

看到韩舍一直抬头望天，文玫忍不住出声提醒：“茶要凉了。”

哦了一声，韩舍慌忙捧起杯子，浅啜了一口。

文玫此时却抬起了头，手托着腮，静静望着天穹上的那轮圆月。

夜静如水，月华如缎。几声蝈鸣，点缀着轻柔夜色，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是文玫第一次感受到夜色温柔。文玫不明白，何以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白夜的静美。在山上的时候，这样的月色，并不罕见，许多个月华之夜，她总是一袭白衣坐于山巅修习道法。就如之前看到的夕阳，也不罕见。可是，她为什么从来不觉得这些都是大美之景？

文玫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也许是因为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道法的修炼上，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美好。而此时的她，身为是一个凡人，不再执著于道法的提高，于是便有了闲情，所以才能注意到这夕阳将坠时的绚丽，才能注意到这夜色如水的静美。

修行之路，并非少女的选择，而是生来就被告知应该如此。少女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有什么不妥，然而此时，到底是做一个修道人好，还是做一个能够注意到身边美好的凡人好呢？少女心中忽然涌起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并非是少女的道心不坚，而是一直身为修道人的少女，第一次以一个凡人的视角来审视自己修道人的道路。

“有没有想过过另外一种生活？”少女眼望明月，声音如幻。

“什么生活？”韩舍同样扬起小脸，望着天上的月亮。

此时，月色已经恢复了清朗。

往昔韩舍睡在草堆中时，经历过许多许多这样的月夜，他也经常仰望着同样的一轮明月。有时候他也会想，月亮之上，是不是也有人呢？如果有人，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也像是这里一样吗？此时是不是也有人在望着这里？

这个时候他就想，要是能走出这里，就好了。

所以文玫问他有没有想过过另外一种生活，这个问题韩舍当然想过。

而且想过不止一次。

韩舍已经习惯了眼前的生活，但习惯并不代表喜欢。没有人会喜欢苦难，尤其是他这种透着寒意的苦难。每日里行走在刀把镇，能够遇到的，只有白眼和厌弃，韩舍感到的只有孤独。所以许多时候他会去韩老太的坟前，自顾自的说这些天来的遭遇，身体很好，仿佛她就在旁边倾听。

韩舍想要的另外一种生活，其实很简单。对于苦难，他安之若素，但是孤独，却无力抗拒。他只想着，活在这个世界上，请不要这么孤独！

“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文玫接着轻声问道。

韩舍沉默了。

文玫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静坐无言，夜愈发冷了起来。

文玫当然没有感觉到冷，虽然这里她虽然和凡人无异，不过，她穿在身上的衣服却是一件天材地宝，依旧可以无视寒暑。

只是她发觉少年缩了缩脖子。

“既然冷了就去睡吧。”文玫向少年说道。

少年还没有睡意，不过听了少女的话，还是很听话的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桌子。

“放着吧。”

少年于是进去了屋里，院中，便只剩下少女一个人。

少女陷入了沉思。

时间慢慢流失，月色渐隐，只有唧唧声时断时续。

少女终于站起身来。

也许，每一条路上都有风景。不论是作为凡人，还是修道人，本质上并无不同，都在负重前行。修道人一生追求大道，本不是坦途。但是书上也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身为凡人，虽是短短数十年，却要为生计奔波忙碌终生，肩负生活的重担，行色匆匆，一样会忽略路上的风景。

原来，不在于追寻什么样的路，而在于行走路上，你怀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今后的路，我应该换一种心情。发现身边的美好，本身，不正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么！

少女最终想道。

少女不知道，这个想法，已经潜移默化拔高了她日后可能达到的高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