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2)

***

那个夏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双方父母都到场的情况下。

准确地说，其实是双方父母想要见面叙旧，顺带捎上了两个孩子。

长辈的打趣掠过耳边，周泽楷安静地吃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偶尔会抬头看一下坐在对面的女孩。

她叫白雨笙，是个有着和名字相称的古典气质的漂亮女孩。眉眼柔和，唇红齿白，清秀精致的容貌透着一股花儿般的娇弱感。

从双方父母的交谈可知，刚高三毕业的她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校，昨天刚去报到，这顿饭也有为她庆祝的意思。

可不知怎么地，随着父母那边的谈话进行，包间的氛围变得有几分微妙。

“上次见你儿子，个子才刚到我腰呢，一眨眼都长得那么高大了～有一米八吧？”

“哎，光是长得高有什么用啊！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现在也一点没变。”

“瞧你说的，话少怎么了，男孩子文静点挺好的，看起来成熟稳重……对吧，小雨？”

“咳、咳……！”

饭桌对面传来一阵极力压低的咳嗽声，周泽楷抬眼看了过去。

措不及防被点到名字的女孩用手掩着嘴巴，因为呛到而微微涨红的面孔带着一丝尴尬的神色。

咳过之后，她有些仓促地拿起白色茶杯用清淡的茶水冲去残留的不适，把食物咽下去后，缓慢地开口道:

“我觉得……泽楷哥哥就算不说话，应该也很受女孩子欢迎。”

饭桌上安静了一秒，响起家长们会心的调侃笑声，周泽楷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拿起装着可乐的玻璃杯轻抿一口，以掩饰自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无措。

深色的、冒着细小气泡的液面映出他俊朗非凡、却隐隐透着局促的脸庞。

“看来雨笙挺中意我们家小楷的？”周妈妈的眉梢藏不住得意，半开玩笑地问道。

刚才大大方方地称赞了周泽楷的小女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神的时候，白妈妈先她一步开口：“说起来，还没问过泽楷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现在快大学毕业了吧。”

“我是……电竞职业选手。”

话音落下，包间里一片寂静。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白妈妈和自己的丈夫面面相觑，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好友，“电竞……是指在电脑上打游戏？”

她那种“我肯定是听错了吧”的表情让周妈妈有些尴尬，她和丈夫虽然不反对儿子选择的职业，但要和外人解释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是啊……”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周妈妈突然有些词穷。

白妈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脸色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不动声色地又将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的周泽楷打量了一遍，然后脸上重新挂起笑容，转移了话题。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周泽楷的意料之中。

他不会解释，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把电竞当成是工作，这在很多长辈眼里的确不可理喻，毕竟对于外行人而言，电竞等于游戏，而游戏等于玩乐，而且还是长时间坐在电脑前面的一种“不健康”的玩乐。只有真正懂的人才知道，职业电竞和其他行业一样，具有无可替代的魅力、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职业选手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标，并且为此付出诸多心血。

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对外界的偏见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白妈妈的反应当然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甚至在他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依旧安静地吃着桌上的饭菜，依旧让父母们的谈话声掠过耳畔，不会过分在意内容。

长辈们一边聊着一边喝着酒，偶尔会没顾及到别人正伸手夹着菜，随手把爱吃的菜转到了自己的面前。

周泽楷还挺喜欢吃甜食的，他的筷尖正伸向凉菜碟里最后一粒糯米枣的时候，玻璃的转盘突然动了起来，等停下来的时候他的筷子下方变成了一盅冒着热气的菌菇汤。而他想吃的糯米枣已经转到了他得站起身才能夹到的位置——而那样做太没礼貌了。

唔……这汤闻起来也挺香的。

他有些失望地准备收回筷子、换用汤匙，却发现转盘又动了，这次是缓缓地朝反方向转了一个角度，静止下来的时候那个糯米枣的碟子又正好回到了他的面前。

周泽楷惊讶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女孩正把自己的指尖从转盘上撤走，她双手捧起白瓷的茶杯，冲自己微微一笑。

“谢……”他想要道谢，但是才发了第一个音就完全被父母们的说话声淹没了。而白雨笙也没有维持和他的眼神交流，微笑过之后就吃起了自己面前的菜。

没有把握住道谢的机会，令周泽楷心头闪过一丝小小的懊恼。母亲方才说他从小是个闷葫芦，但不代表他是个不懂礼貌的人。相反，他有着非常良好的教养，但碍于不善言辞的腼腆性格，常常无法及时地、完整地表达出来。了解他的人当然能明白这点，但对于陌生人，就很容易误会了。

不过对方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饭桌上又上了几个菜，周泽楷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后，起身离席。

走廊里不起眼的位置贴着标示着洗手间方向的图标，这家饭店很大，布局也有些复杂，他顺着这些图标拐了两个弯，才终于看到了各贴着红蓝色小人标志的目的地。

正要走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跟匆忙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