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花生辰(1/2)

这天是个好日子，却也是个极易惹人伤感的日子。

梦珺十八岁了，这朵安静的含苞待放的花，这天开始，便要向天昂首怒放，宣布自己正式步入成年人的行列。

就在昨天，梦珺的堂姐也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家里人为她在上档次的酒店里举办了一个热闹豪华的生日趴，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梦珺当然也去了。生日趴上，堂姐一改往常的学生装扮，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华丽丽变了样，她穿了条欧根纱无袖白色连衣裙，裙长及膝，银色闪亮的高跟鞋，笔直的头发黑黝黝直落在肩头，额前留了一排微斜的刘海，近耳根处别了个嵌着珍珠的精致发卡，标致的瓜子脸化了谈谈的妆，白嫩中透着粉润，漂亮得如同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惊艳到在座的宾客，大家纷纷竖起拇指，对她夸赞不已。

“爱君越来越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可是我们这个大家族里标致的大美女啊！”拉开嗓门说这话的是梦珺和爱君的大伯娘。旁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微笑着附和，“真的越来越漂亮了！大美人一个！”整齐的夸赞像是在合唱一首赞美歌。一首动听的赞美歌唱完，又各家送上鼓囊囊的红包，以表祝贺。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中，突然有人想起了梦珺，大声说：“明天梦珺也十八岁生日哦，爱君和梦珺只相差了一天，我记得她们一个是先天早上生的，一个是第二天早上生的，那个时候家里好热闹，把姆妈忙得团团转，完全照应不过来。”想起梦珺的人是她们的二姑。“可不是吗？那个时候别人还说我们家生的全是女孩，惹得爷老子都有点不高兴了，好在后来又连生了两个男孩，这才堵住人家的嘴。”接话的是爱君母亲，忆起过去那些事，言语里尽是得意，因为她就是其中一个生男孩的功臣。二姑拉开这个话题，大家又开始集体回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起劲，之后便再无人问起，明天梦珺的生日要怎么过，大家似乎又集体失忆了。

梦珺十八岁生日，没有爱君那样的排场，一切从简，就经济。

梦珺家和爱君家同样做生意，两家的门店紧挨着，但经营的是不同的生意。因生意不同，也就没发生什么相互竞争的事。爱君的父亲是梦珺父亲的弟弟，俩兄弟感情深，两妯娌间也一直相处得和和睦睦，从未红过脸，还经常彼此照应着。在做生意方面，爱君父亲比梦珺父亲会做，爱君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梦珺家却做得有些勉强吃力，常常只够勉强维持最基本的开支，有时还要拖欠工人的工资和门店房租。自然而然，梦珺家的经济条件没有爱君家优渥，梦珺的母亲不得不凡事都精打细算，所以在为梦珺庆生日这件事上，自然就不能像爱君那般到酒店里去大操办。

不过这个生到底还是要庆的，毕竟是十八岁的大生日。梦珺母亲去蛋糕店里定了个大蛋糕，又去菜市场买了好些食材，亲自下厨炒了一桌子丰盛的菜。梦珺母亲的厨艺是出名了的好，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并不逊色于高级酒店，所花费的钱却不到酒店的一半。庆生就在店里进行，和店里的工人们一起，梦珺母亲请了爱君一家和几个挨得近的姑姑，唯独没有请大伯娘。与其说没有请，倒不如说是梦珺家的面子还差了些，在店子里请客显得寒碜，达不到请大伯娘的档次，不敢开口，如果当真开口请了，反倒尴尬，对方的回应一定是“我没得空，不来了，不来了，你们喝好吃好，代我跟梦珺说声生日快乐！”噼里啪啦极速说完，啪地一声，话筒里就只剩下满耳冰冷的嘟嘟嘟声了，无辜给自己添些堵。

店里原来吃饭的桌子是个小小的四方桌，坐的是矮小的小板凳，吃饭时要前倾着身子，夹菜都能把胃给压了，一日三餐，梦珺一家和工人们就这样将就着吃。这次人多，这张小小的四方桌自然不够用，只得临时架了块长方形的大案板，铺上一次性的透明桌布，临时布置了一张“豪华大餐桌”，总算可以坐下所有的人。

“豪华大餐桌”上摆满了一次性的碗、杯、筷，显得杂乱。梦珺作为今天的主角，担负起部分准备工作，她拿起大装可乐，一杯一杯往透明的没有质感的一次性杯子里咕嘟咕嘟倒着可乐，心情跟这黑色的可乐一样，黑到了底。同样是生日，梦珺却过得伤感失落。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之下，梦珺觉得自己事事不如人，连个生日都过得寒碜，势力一点的亲戚都不敢请，不免自怜自艾起来，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伤感而已，其他人是热闹的，工人们一个个笑脸如花，是那种置身热闹中的笑；家人也是如花笑脸，是那种对自己操办热闹的成果十分满意的笑；借此，男的又可以喝上几口，名正言顺，喝过了也没关系，醉了也就醉了，为这样可以随意喝酒的机会而笑。最开心的是梦珺的父亲，有人陪着喝酒了，有美酒有佳肴有人陪喝，就是他心中理想的神仙日子，至高的人生追求。

大家举起梦珺方才倒的可乐，一齐祝梦珺生日快乐。梦珺礼貌地回：“谢谢，谢谢！”脸上的笑却带着一丝牵强，就跟误喝了一口苦瓜汤，笑不是笑，哭不是哭，并非由心的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家的祝福下，她眼里突然有热热的东西在涌动，在涌动，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生怕一眨，那团热热的东西就会不听话地溜出来。这场热闹放大了藏在梦珺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