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2/3)

我们两个，总是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大院的松树下、花池旁，引得街坊四邻一阵艳羡：哎呦，你看人家这俩孩子怎么养的，真胖！

1岁生日很快到了，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日子，也是甄多余的第一个大日子。

后来我曾跟甄多余说起，我还记得1985年8月4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后来甄多余跟我说他也记得那一天，因为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爸爸。

那天天儿晴的特别好，可空气却憋闷得很。秀荣和刘霞早早就到院门口，迎着大太阳等待来为我庆祝生日的亲朋好友，不一会儿俩人的眼睛就晒得生疼。

那会的刘霞已经退了一身喂奶膘，可体重还是在160斤左右晃悠，足足顶两个秀荣。再加上妊高后遗症，只要一累着血压就一路飙升，没办法，黄伏清只能推着我去接她的班儿。

我躺在婴儿车里，脖子上挂着的是爸爸早晨亲手为我戴上的金老鼠项链，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过生日，整整一上午我都表现得十分兴奋，一会儿盯着婴儿车上的挂件咯咯笑，一会儿又要黄伏清和秀荣抱抱，一会儿还拎起自己的兜兜挡住脸跟一旁的秀荣打闷闷儿，逗得她一直笑……

那个兜兜，是王美兰绣的，我跟甄多余一人一件，上面绣着“五毒”——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据说可以为孩子驱灾避难。到底能不能起到这个作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时我和甄多余只要一见面，就会互相揪对方的“五毒”兜兜，这已经成了两人见面后的保留项目。

临近中午，王美兰牵着甄多余出现了，没错，1岁的甄多余已经会走了，虽说走得歪歪扭扭，可一点也不耽误他揪我身上的“五毒”，他趴在我的婴儿车上，一把揪着我的衣服，一边哈喇子流了我满脸，我也毫不示弱，一边“啊啊”地叫嚷着，一边挥着胳膊反抗。

“这俩孩子，见了就打”

秀荣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俩，王美兰拉着甄多才藕节儿一样的胳膊，脸上露出难得的灿烂。这时秀荣才注意到，甄多余胳膊上多了个银镯子，亮闪闪的，就嵌在他那深深的藕节儿里。

黄伏清抱着我围着甄多余转圈儿，甄多余则迈着小短腿儿一路追，累的王美兰直不起腰，打打闹闹间，时间竟来到了正午。此时，黄家的亲戚已悉数到场，秀荣早就回家忙活去了，黄伏清也跟王美兰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去了。

空荡荡的大院儿门口，就剩下王美兰带着甄多余，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甄多余也不闹腾了，一个劲儿往王美兰的怀里拱，想要吃奶。

“600（甄多余的小名）不闹，哥哥去爷爷家了，咱们一起等哥哥。”

王美兰一边哄着甄多余，一边朝公交车站巴望着，不知是在等甄多才，还是在等甄多才带来的，关于老甄的消息。

截至到今天，老甄已经一年没有出现了。

就这样巴望着，王美兰抱着甄多才，拄着脸，已经有了几丝困意。

太阳，还是那么毒，王美兰努力地撑着脑袋，却始终没有等来那辆载着甄多才的公交车，也没有等来关于老甄的消息。

“走啦，600”

王美兰抱起甄多余，跺了两下已经麻木的双腿，转身准备回家，甄多余趴在妈妈的肩膀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甄多才的第一个生日，但跟黄凉凉不一样，他没有亲戚的祝福，没有一桌子好酒好菜，甚至都等不来自己的爸爸。

王美兰边走边想，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想着想着，她迈开了大步，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的刺耳的声音。

那是警笛的声音，它在空旷的马路上显得那样嘹亮，那声音忽远忽近，直到在气象局大院门口才稳定下来。

王美兰这才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门口的警车。冥冥之中，她觉得这辆警车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种联系仿佛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推着她，缓缓地走过去。

那是一辆老式吉普警车，跟气象局大院的差不多，只不过后面加装了白色铁条，一看就是运送罪犯用的。王美兰诧异地端详着那辆车，直到从里面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甄终于回家了，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短袖衬衫，只是胡子拉碴，没有了往日的清秀模样。他的身后跟着甄多才，一个出落得更加清秀的6岁男孩儿。这，是一年来他第一次踏入大院儿的门。

警察随后下了车，他冲王美兰敬了个礼：

“同志，你认识他家吗？”

“认识，他家，就是我家”

警察愣了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猜错的话，这是你丈夫。他涉嫌聚众赌博，刚刚被我们从他父亲家抓获了，您大儿子正好也在，我们一块儿给送回来了。”

王美兰斜着身子，慢慢地走向老甄，她一把搂过甄多才，又顺手给了老甄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耳光扇在老甄脸上，就像扇在一块木头上一样，打的王美兰手生疼，却没换来老甄一丁点回应。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王美兰，望着她怀里的甄多余和她身后那个怯生生的甄多才。

几个人就这样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人注意到甄多余已经慢慢睁开了一双小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水，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