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倔强(1/2)

王洛可已经十六岁了。在去军训以前，她将箱子里所有毛绒玩具翻出来。那些玩具多数陪伴她超过五年，最久的是幼儿园时的那批——小白的毛不再顺滑洁白，牛牛掉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乖乖的鼻子不见了它们被可可补过无数次，可可缝东西的技术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其实她也很久没碰过它们了，她要让自己长大，长大是放弃幼稚的东西，玩具就是她该放弃的东西。她已经不会想念父亲和飞飞了，她有对她非常好的继父和清醒时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她的奶奶，他们才是她的亲人。只是她看玩具时仍然感到孤单，那种感觉深入骨髓时隔十年仍然没有减退的迹象。她仍想向它们诉说心中一切苦楚，想和它们玩。但是，她长大了。

毛绒玩具中比较新的送人了，旧的被她和杨芙雅扔掉了。她看看垃圾箱外的大纸盒箱，最后悼念幼稚的过去，转身看杨芙雅和邻居们聊起来了。

“你楼下新搬来的那女人好像和老刘家小子扯到一起去了。”一个老太太说。

杨芙雅说：“他们不是总在一起打麻将吗？有可能。”

“她有没有老公啊？”

“有吧，我有时候能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出去，看样子还挺亲密的。”老太太小声说：“看那男的好像挺有钱，我儿子说他那车都得上百万。”

“那也没准。”另一个老太太接话。

“妈，走了，不是要去超市吗？”王洛可把杨芙雅拉走。

杨芙雅脚下停顿对王洛可说：“你急什么？”又对邻居老太太们说：“那行，我们走了啊。”

王洛可沉默不语，低着头将拉住母亲胳膊的手松开了。

十年之间，很多东西改变了。那些变化不突兀也不突然，是逐渐的、持续的、潜移默化的，让人无奈、让人不屑。而母亲也终于成为背后猜测别人生活的人，那副被好奇心驱使的样子与其他老太太如出一辙，眼睛像寻觅猎物般晶亮。

要不是准备开学用品，王洛可不会选择和杨芙雅一起去超市。

她们站在中性笔货架前。常年减价的商品，一片纸板上放一层通体黑色的笔，再放一层排列整齐的笔芯，每支都那样普通没有特色。在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在午休和放学路上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各种各样的笔时，她最初也会跟进去。她可以看那些形状各异的笔，她可以伸手去摸，可以装作要买的样子打开试，可以感受它们在她手里的虚荣感可那些笔终究不会进到她那用过几年洗到掉色的笔袋里，所以后来她们进文具店时，她就不跟进去了。那是一种可望不可求的悲哀，那是一种由心底生出的自卑。

而家里那些每一条纹路都烂熟于心的笔壳，多到满抽屉都是，大学毕业都用不了。杨芙雅还要在她扔掉后捡回来，“又没坏，我拿着用。”她存放账本的抽屉一样攒了几十支笔壳，还是一支不扔。

王洛可每每看到那些笔都觉得心酸。

王洛可对即将没什么期待，从很多年前起都是亲戚拿来的公司给客户的赠品。好在是新的，她也知足了。这次杨芙雅是为了庆祝她顺利考上省重点高中，那是杨芙雅答应她的。

的货架前，王洛可看中一个白色双肩包，纯粹中带着毫无规则的黑色大理石纹路。它旁边还有个半黑半白的款式，中间画着一只半白半黑的兔子。她中间纠结，眼神明亮地拿起这个看看再拿起那个看看，问杨芙雅：“哪个更好看？”

她看见杨芙雅明显皱眉，也看见她不情愿的表情一闪而过。杨芙雅兴趣十足地拿起另一边一个颜，“年纪轻轻的干嘛买黑白的，我就觉得这个好看。”

王洛可一看那包比自己看中的便宜将近五十块，乍眼的颜色让她心惊。她知道杨芙雅不想给她买，她对她的承诺在时光中逐渐变味，并不会完全按照她的意愿兑现，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一个一百多的包在杨芙雅眼中，贵。而选择母亲满意价格的东西是她作为女儿的义务，钱不是她挣的，她得听她的。否则她会在她失望的眼神中觉得自己不孝。

选了个杨芙雅认为贵的包，是她错了。

“不买了。”王洛可的语气淡漠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她将头扭到一边，的那面墙，不想表现出心中万分之一的愤怒。

“真不买了？”

“不买了。”

她说不好每次面临这种情况是怎样的感受，她比小时候更讨厌别人不守信用，但是每次想到杨芙雅那么省，她觉得她应该做到像她那样。

杨芙雅带她来到蔬菜区，习以为常地拽走一打自取塑料袋。王洛可盯住一边打包好的彩椒，用眼睛描绘它们的每条凹痕，尽量不去看母亲贪婪的动作。那让她觉得丢人。母亲那身傲骨、清高，在岁月的磨砺下不知消失在了哪个年头。她教她的那些东西还被她记在心里，她们的认知却已出现无法调合的差异。

度过这关还没有结束，脚下是去菜市场的路。杨芙雅又会打着货比三家的旗号买一大堆便宜蔬菜，一天三顿地吃。王洛可庆幸开学后只在家吃两顿饭，不管学校的饭菜多难吃也好过总在家里吃剩菜。

下午，她单独到批发市场买了，肯定不如超市卖的结实，但是价格能让杨芙雅满意。也许吧。便宜三十块。她猜杨芙雅一的钱给她，她不会要的。就像宁愿不买也不要一个不喜欢的一样，她有她的倔强。

家里的座机响了，王洛可去接。是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