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上空留马行处4(1/2)

！

“白姑娘赏脸奉陪，还要什么船夫？”谢文半开玩笑道，“我自己划就行了。更何况这水流也不急，风和日丽的，反正不会翻船就是了。”

杨清一没理他这副貌似油腔滑调的样子，之前没有见面的时候，谈起生意来，要多冷酷就有多无情。男人都有两幅面孔，不能轻信。她撑着下巴，目光随意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太阳从她背后打过来，照的她的头发也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这秦淮河并不大，很窄，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几百年前后的秦淮河和如今相比，就这么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或许游船的人和桥边赏河的人变了罢了。

“在想什么？”谢文坐到了她边上，问道。

杨清一睨了他一眼，答道：“我在想，谢爷把我喊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喊你游湖啊，顺便把上次的合约签了。”谢文直接道。

“签约？”杨清一疑惑道，“上次不是签了？”

“没有。签约这种事情，你就让个管家跟我签？白姑娘，这不是你们段庄的风格吧。”

“……行吧，那你把合同拿来。”杨清一朝谢文伸手，谢文却没有要拿出合同的意思。“白姑娘何必这么着急？我不是说了，要游湖吗？”

谢文忽然舒展了身体，身子整个倚靠在了船舱上，翘起了二郎腿，歪着脑袋朝着她笑。杨清一的心忽然猛烈地一颤。

眼前这个谢文的五官明明就那么硬朗，与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带着点阴柔又透着刚毅的男人完全不同。可是方才那一刹那，他朝着她笑的样子，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

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一直伪装着自己的男人，在这样一条小船上轻轻朝着她笑。幽蓝色的湖水，难以自禁的甲板。

迷醉、温存、缠绵。

就像是最深的夜里，那朵等待了千年的昙花，最淋漓尽致的绽放。

这些日子，她一直努力地装做自己毫不在乎，甚至是轻描淡写地跟任何人提起他。然而每晚的失眠和第二天早上起来那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却让她的自欺欺人轻易破碎。

她晃了神。

谢文的笑容也一僵，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始终用独立洒脱将自己包裹好的女人，忽然之间，对着他露出这样难以言喻的神情。这样坚强外表下的柔弱，让他的心底某个角落，也一下子软了下去。

谢文的意识一下子放松了对他自己的控制，身体的重心完全交给了这条小船。两边力量的不平衡让整条小船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杨清一陡然惊醒过来，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这种不平衡力甩到了谢文身上，她几乎可以听见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砰砰的心跳声。她脸一红，就要推开。然而男人带着点恼意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别乱动，白敛。你再动，掉下去了，我一定见死不救。”

“谁要你救？”杨清一被激的用力把谢文往旁边一推，这个谢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她做一些有意无意的暧昧举动，他压根就不是要谈生意！杨清一心中愤然，恼怒地就摇摇晃晃地往船外走。谢文一惊，勉强从一直在左右摇晃的小船上爬起来，追了出去。“白敛！”

杨清一听到他的怒吼声，猛地转过头。“你别过来。”她似乎也生了很大的气，冷笑一声。“谢爷，你记住了，这笔生意不是我白敛非要求着你不可的。你要签合同，就爽快利落一些。我段庄业大，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我不可能每天歇着等待你谢爷的光临。”

“不是，白敛，你……”

“如果谢爷觉得实在不行，那咱们就算了。”杨清一不耐地打断他，见谢文又朝着她走了一步，她又抢先一步，道：“谢爷止步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杨清一后退一步，正欲回过身，却没料到一脚踩了个空，手边没个扶手，整个人就倒向了河中。

“你！”谢文大惊，来不及多想，皱着眉暗骂一声，就跟着也跳了下去。“白敛！”

混沌恶臭的河水充斥着杨清一的鼻腔和胸腔，让她整个人都无法连贯地呼吸。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怕水，怕到小时候洗头发的时候，都不能容许水流到眼睛里去。水是清澈的，是柔软的。可是在湖里、河里、海里——这样水的集合之中，最幽深的地方最最安静。那里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有极度强烈的深海恐惧症。

强烈的恐惧让她想要大叫可是又喊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她拼命地想要上岸，可是却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抓住的东西。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觉得心口又空又酸。

越来越的水，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

她的眼睛渐渐有些睁不开来，是不是应该放弃，享受最后一刻的沉溺？

“……白敛……白敛！”一个嘈杂但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响起，“……抓住我，把手给我……白敛！”

她的腰身忽然一紧，被一个强劲的力道环住，然后整个身体都被这个力道拖着。谢文艰难地抓住依然在河中飘着的小船，吃力地将怀中的杨清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甲板上，然后才自己艰难地翻了上来。

他没顾上自己，焦急地半蹲在杨清一身侧。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阳光直直照在她脸上，透明的水珠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显苍白。谢文瞟了一眼太阳，又换了个位置，以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