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愔愔 下(2/2)
未谋面的吴若芙孤身闯乾正殿怒斥九卿。没了妄想的侍女,没了吴若芙,而如今,霍鄣的侍妾,这个我从不知存在的女子,方才就在我面前。她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偏偏此时霍鄣不在京中。
我只浑浑噩噩坐着,周桓朝已静立了许久,我仍是思绪纷乱,终只是一扬手,“坐。”
他依言入座,恭肃垂目。
若他无这般沉稳的心性,我也不知还有谁人可用了。
自上平回京至今,周桓朝屡屡进位,如今已是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向来是非尽信者不能任,霍鄣复置了这监察京畿的第一要位予周桓朝,亦是有意使周桓朝的所长有施展之处。
前月周桓朝入司隶校尉府,冯霈取代周桓朝任中尉,众将皆是先贺周桓朝再去贺冯霈,可见周桓朝的威望远高于冯霈。
犹记得他当年相护的恩义,我缓缓开口,“昔日若无你一力相护,我早已不在这世上,可城破那日我却连累了你,”我微微欠身,“齐琡拜歉。”
他乍然起身,又局促拜下,“下官不敢,当日下官受命相护王妃却令王妃受伤,是下官的罪责。”
此时方发觉他竟是身着仆侍的衣衫,我不禁笑道,“你与我这样疏远,必是耿耿于旧事了。”
他僵直了身沉默,少时,道,“王妃传唤下官必是有事相询,王妃请讲。”
我扬手,“这里又不是军中,不需这样郑重。我今日确有一事要问你,成桁,还望你不要瞒我。”
他蓦然抬了眼又垂了下,我本不知当如何问他,他这样闪烁的目光又令我有一时的错愕。
我思索过,“你随王已有十年了么?”
“回王妃,正是。”
“你……”我微微咬唇,“他的侍妾,你可认得?”
周桓朝愕然抬眸,脱口道,“并无侍妾。”
他的面容已泛了微红,只是终已不是遇到男女之事便羞赧的少年人,他也无所避忌,“只有一个侍女,没有名分。”
原来如此,我竟是缓了一口气,“她的名?”
“纪氏,名愔。”
我看着他以指为笔写于身前长案,果然是这个“愔”字。
“过往如何?”
“她家乡汝丘,嘉正六年中尉蒋征在京中为王置宅邸,那时她已在宅中。王赴引漠关前送她出京,她从未入王府。”
胸口莫名发紧,即使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仍旧怀疑这都是假的,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是想得些微末利,可这样的借口连我自己都骗不过。
而周桓朝的话,与她所言一般无二。
我颓然跌坐,只觉周身失力。
心中忽然一沉,往日我知晓他在京中并没有住所,却不知蒋征曾为他置了家宅!
敛紧了纷繁思绪,我以广袖轻轻覆住腹,“王从前的宅邸在何处?”
“雍门内,王时而入京转日即归营,并无久居。”
他曾在那里夜宿!周桓朝的每一个字都似巨石击在胸口,腹阵阵发紧,我伸手去取案上的安胎汤药,却压不住手的颤抖。
周桓朝上前将汤药递至身前,我捧过闭目一口一口饮下,强稳过心绪移一移身子坐正,蓦然又是一僵。
当年赵枀事败,随他谋逆中人供述,他原定出咸峪山后自城西夺雍门再攻向长辰宫厚载门。其时拱卫京师的诸营中,下河营驻守武应关,建卫营守京城南郊,两营皆未动。随霍鄣入京的是步甲营,封锁的京城各门的则是西戍营。
那年冬日大雪过后,霍鄣是领建卫营守在雍门。可赵珣当年未调动下河营与建卫营,留了那样大的缺漏在城西。我初见霍鄣是在雍门,蒋征为霍鄣置的府邸又在雍门内……
这缺漏,赵珣不止是留给江亶,自西向而来的威胁亦不止是赵枀。
“王妃?”
我惊醒于这一声唤,发觉竟是盯着周桓朝没有移目。
罢了,旧事已经明了,现下不过是多想到了些末节,实不必再在此处劳心。我扶着腹低叹,“她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不会!”周桓朝骤然高声,“断然不会!”
我轻笑,“不会什么?”
周桓朝张口欲言,却又紧抿了双唇。他久在霍鄣身边,若连他也当真无法回辩那个孩子的来历……我掩住溢出的叹息,“成桁,你要助我。”
他微微凝神,垂手肃立,“请王妃令。”
“汝丘并不远,五日内查出纪愔离京后是否归于汝丘,见过什么人,经了什么事,做得到么?”
他单膝跪地,语音锵然,“下官领令。”
“你起来。”我唤起他,“成桁,我并非令你,一如当年上平城中,我是请你助我。”
他微笑站起,“王妃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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