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常悦 下(1/2)
午后天朗气清,霍鄣看过战报即与我到后园习射术。那副弓箭极是顺手,从前还能习半个时辰,可终究是许久不操习了,只五六箭便已是汗淋淋。
取了巾帕拭去额头的汗,我笑道,“裁减诸王府卫可还顺遂?”
霍鄣垂首调着弓弦,仅道,“五万有余皆已整入各军,安广固行事稳妥,无须我劳心。”
我不由讶然笑叹,“这么快!”
为防远在封邑的诸王有异心,祖制中留给诸王的府卫至多不过数千。当年赵枀夺军谋逆,他的府卫是逆军中的战力最强的一支。
卧榻之侧岂容虎狼眈视,再者,诸王的府卫每年所耗军需粮饷足以抵北境或京城上骁军两年的用度,以府卫的用度养军也是裁减府卫的因由之一。
历朝每遇袁轼这样的大案,都会在定案后将皇室亲贵与京中诸官召入京听朝。那日朝会中的诏令使诸王无不变色,可已被困于京城,诸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府卫被收入上骁军,所留者仅余随之进城的府卫而已。
皇室百年里唯有齐王与始平王曾掌兵权,但自始平王后,诸王再无人有置喙朝局之力。此时诸王中至多有数百府卫妆点门面,皇室宗亲已见了颓势。
不止于如此,霍鄣筹划多年的整军以此为开端,原驻于京外的上骁军更名上骁京军,各州军与南北二军亦冠以上骁二字。各州都尉与二军首将秩比中尉,同受辖于大司马。
如此大举整军非短日内可成,定州、长州、淮州与宁州等几个要地的都尉岁前调任已毕,余下各地的都尉调用和任免还是须再三权衡。
接过他调妥的弓搭上箭,有风一拂,我竟颤了颤。这个时节的风已暖了,我却一时觉得有些受不住。
霍鄣接回了弓箭,笑道,“罢了,明日再习。”
我笑叹道,“确是有些累了。”我拭一拭掌心的汗,“胡益入京后已上了四道劾表,他自己也得了两道。他短日内便落了恶名,你还要维护他?”
胡益任大司马司直未久便接连检举了两名太守,为民时无不是所治之地内的恶徒,为官后因着所倚之权势,更加肆无忌惮鱼肉百姓。
霍鄣对他检举之人一概着送交廷尉署,查明之后皆严惩。他也不怕酷吏之声,每日宿于赁居,连家宅也不置。直至兴州都尉进京后众人始知,这胡益并非故作清高,而是当真是连置间房舍的家财也没有。
他无妻无子,为太守时的俸秩大都用于饮酒,他又不屑于迎送有司同僚,是以在兴州官场中名望极低。这样的为官之道,若不是因所谓的冤狱案,怕是终生都困在清平不得施展。
霍鄣只笑道,“胡益颇有胆识。”
“有胆识是好,原也怕他是色厉而内荏之辈。”与他并行入书室,我寻出胡益今日送入府的第五道劾表,“虽有用,可明明早查清了的,何苦失了好德望。你既有意历练他以待来日入廷尉署,总也要收一收他的性情,便是不宽柔也当简廉。”
霍鄣却是赞许,“举凡大才,常不矜细行。”
胡益检举的愈发是高位重权之人了,我摇头叹道,“他的胆识恐是要累及大德的。”
霍鄣更是笑,“他求的也并非好德望。”
如此不顾生前身后之毁誉,胡益确非寻常人。
道私者乱,道法者治。胡益心无私,入京后执法刚正,由他执掌廷尉署,确将可助霍鄣大治。
我指着章表道,“说道才具,听闻胡益任清平太守时,其治下的兆经县令清廉自守德化百姓,每月必有三日入民家访疾问苦,民望甚高。前些年典昶曾以他为的表率,令州内各官效其爱民之诚。这位县令还是胡益保举,胡益都能委以重任,这样的好官你何不也调进京给他寻一个适当的官职。”
霍鄣以指写下“高翊”二字,却回绝得出乎我的意料,“高翊性孤高,胡益是不愿行官场之术,他却是实实不懂,此时入京只会害了他。”
原来他已有意召高翊入京,我笑道,“他当何时入京?”
“高翊不是胡益,若如胡益一般召入京任用,他必以为侮。”霍鄣收了章表,笑道,“他的清廉自守可褒奖,但入京还需先展其真才具于人前。兆经县贫苦,他访疾问苦多年,已有了为民去苦的良策。只是这去苦良策自身亦苦,不可轻易施行,亦需些年月方可见效。”
看来他是要待兆经百姓有积财之时再予高翊以重任,我觑着他的神色笑了,“胡益送信给他了?”
他笑垂了垂眸,“此事不宜以圣旨命他。”
我一时愕然,这样性情迥异的两个人竟会成为至交。
他将那章表收起,取过一旁的温汤喂我饮下,“当心着凉。”
胸口极烦郁,身上忽冷忽热,我皱眉,“过几日都将有暑热了,哪里会着凉,我不要喝。”
他却不收回,“出了这一身汗,先喝一些,再去沐浴。”
我执拗不过饮下,胸口反而更加烦郁难当,一个忍不住俯身,只觉五脏也要吐出,更是昏昏得说不出话。
诊脉许久,华庭终于站起身。他被郭廷惶惶拉入时便是满面的无奈,此时仍是这般神色。
霍鄣握着我的手对华庭紧眉道,“她可是旧疾复发?”
华庭看他一眼淡淡道,“她并没有什么旧疾,只是须好生将养而已。”末了又添一句,“好生将养不是困于榻,你要许她多走动,只是不可太过使力。”
“什么?”
霍鄣似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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