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痛去 下(2/2)

他言中的三位母亲，江氏终未得恩旨。

旬日后，西阳王寿终，皇帝以帝王仪制为西阳王入葬，赐封其嫡长孙赵胥为西阳王。有两则大丧，京中更是沉郁。

庄太后薨逝后，皇帝谕令后宫以姐姐为尊，可姐姐照拂峣儿常常分不开神，于是时常召我进宫助她理些琐事。如此，我与哥哥也无暇常见了。

我还在阙墉关时佩青为哥哥产下长女，连字也未定，独候我归来为那孩子取名。

可叹此行前后虽是日久可总是被诸事牵绊，无暇亦无法沉心为她选出中意的名，倒是初见她时哥哥说起她生于天将明时，便拟了“蕴晖”为名，只是顾虑着哥哥与佩青会不喜欢这名里的几分男儿气。

这孩子出生时体弱，那时又逢晏儿出痘，兄妹二人都是经了极大的险的。佩青希望两个孩子能借着此名之意安康长大，哥哥也喜欢蕴晖二字，当即定了下，更道是不必取字，日后家中人亦以名唤她。

朝中无大事便无诏书，北巡前霍鄣曾请旨，尚书台拟出的圣旨加过袁轼与朱任衡的印再由周桓朝亲选的上骁军送往阙墉关去。我归京后圣旨便留于王府，京中有周桓朝，便可瞒过袁轼。朝廷内外的琐务袁轼可自行处置，需加大司马印的圣旨不过是官僚升迁等事，我每每问哥哥其中细情，压在家中数日再送回尚书台。

霍鄣离北境的前一日已遣人送信回来，他轻军简行，算一算，再过五六日便可入京。

峣儿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奔来躲去不肯用膳，乳母宫女护着他免得摔倒又要劝他用膳，不多时已是满殿忙乱。我拦抱过峣儿，轻声哄过，他终于肯用膳。

姐姐舒了气息，待峣儿餐毕便将他抱过去，笑叹道，“这孩子只有你能伏得了。方才见你用了芙蓉羹仿佛喜欢，明日叫内膳署再制与你，这些日辛苦你了。”

太后新丧，皇帝谕令宫内禁丝竹，新岁的宫宴亦休停，余下些琐事也算不得太过费神。我抚一抚峣儿的面颊，笑道，“一家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是峣儿长得这么快，我将抱不动他了。”

姐姐亦笑道，“宫里的事这样多，若无你在我便无法多放些心思在峣儿身上。陛下昨日吩咐下，日后你可乘辇出入长辰宫，不用行走辛苦了。”

我点一点头，“他有心了。”

姐姐牵着峣儿的手抚一抚我的手心，宽慰含笑，“陛下虽亲爱这个弟弟也须依礼制不能常来看，他不来，这宫里也没有可说话的人。昨日陛下也与我说，若是误了出宫的时辰，你尽可在扶祥殿住下。峣儿这几夜总是睡得不好，你留下，我便安心些。有恩谕在，你也安心留在宫中就是。我已命人将扶祥殿中的旧物尽数更换，你去看一看，若有不合意的只管换过。”

言语间，她与皇帝还是情分深厚的，我亦含笑道，“姐姐为我备下之物岂会不合意呢。”

我站起身，“孝慈皇后早去，陛下又尚未立后，陛下尊崇姐姐，这后宫中诸多琐事便都在姐姐肩上。姐姐这几日气色虚浮，他忧心姐姐劳累赐我这等殊礼，我如何能不感念他的用心。姐姐明日还是请华太医入宫来，用些汤药养一养吧。”

四年后再入扶祥殿，这殿中与被困在此的那月余里相同的唯有壁梁门窗了。

我曾以为我再不会亦不愿再入这扶祥殿，可终还是再入了。殿中数座方炉燃得正盛，我坐于方炉边，并无当年那灼寒之感，心中却再起当日阙墉关中的那陌生的激荡。

而这激荡，在初次加印于圣旨时亦曾起过，那时双手轻微的颤抖终在我回望过广舆全图后止住。

孝慈皇后薨逝后姐姐以太妃之名留于宫中原是不妥，难得皇帝敬重姐姐，亦与峣儿兄友弟恭，她在宫中也可以皇帝为依。若皇帝处处防范着随时可触及皇位的峣儿要留在身边监看，我也只能期盼他不会似赵珣那般了。

当年江亶宫变，梁王在逸方山，各宫尽在逸昆山，只有姐姐与孝慈皇后入逸清山。我曾感激赵珣待姐姐的重视爱护，而心思通透了之后，便知他不过是为了束缚父亲与哥哥甚至庄尚而囚禁她们罢了。

姐姐不晓其中内情，也是极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