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平 下(1/3)
天光微明时,隆隆攻城之声自四面传来。
叛军自南北两向强攻,东西两向佯攻以牵制兵力。管悯军中有车礮,城北几度险被攻破。
战事从来都是最残酷的灾难,叛军攻城入夜不休,这一役惊天泣鬼,惨烈不能睹。褚充相助收殓战亡将士的尸身,寻隙入府道,“城上伤亡极重,日里已有数百青壮请求入军抗敌,周将军已收入军中。下官以为,是否先行征召城中男子以备周将军收入军?”
各地不知已经战成什么境况,若京城已失,一城的存亡可还值得在意。
我忙按了眉心大力摇头欲驱方才的恐惧,不会,京城不会失!
顾惇沉声道,“先年平原王将临昌城内男子尽数逼上战场战死无数,如今我们若这样做,与他又有何异。况且此刻还没……”
“罢了。”我抬手,终叹了一声,“军中事有周将军去定夺,太守过虑了。”
管悯不再劝降,上平已没有退路。
云梯架上城头,时有叛军跃上城台与守军近身搏杀。战鼓手被礮石击中身亡,我拾起棰,振臂击出隆隆声响。
七日了,整整七日,这鼓声声声击入血肉之中。
交战的杀声从未如此之近,我无一刻不能听到耳边长刀断骨的声音。最后一丝光亮泯于天际之时,城下似无边际的叛军终于如潮落般退去。
城下伏尸遍地,管悯攻城七日亦是损兵折将,可连营仍将上平围得水泄不通,亦仍是不夺城不罢休之势。
灯火下,周桓朝的目光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我微笑,“朝廷法度明令女子内不得议朝政外不得入军营,此次违逆皆因我在此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还要多谢将军的这身盔甲。”
那日顾惇送府卫入军,归来时却拿了一副正合我身形的盔甲,笑言周桓朝应是怕我随时会到城上,一时顾及不到反而连累了他。
褚充迎上前道,“下官正欲与周将军商议将城上叛军的尸身先行入土,他日再厚葬,郡主以为可否?”
我笑道,“我不过是女流之辈,太守实不必事事问我。”
褚充只道,“郡主受先帝赐封,下官原本也当日日问安。目下管悯退兵,下官有一句话相问于郡主,”他顿一顿,“管悯已志在夺城,敢问郡主,此时是要坚守上平以候朝廷援兵,还是出城迎降?”
他一语初毕,周桓朝登时直了身。
褚充不避忌我的目光,一步踏上,“若齐公当此艰危之时,会如何决断?”
父亲,我的父亲,再艰难惨烈的战事都没有使他退却。上平并非窘迫无计,外有周桓朝,内有褚充,更有全城将士百姓抗敌的决心,又有什么值得畏惧!
连续七日的战事损坏了多处城墙,好在上平的城墙还算坚固没有被攻破出致命的缺口。
“太守既有有意开仓廪府库送入军中助周将军征丁壮修补城墙,不可忘了我的家中。”我扶着雉堞微笑,“回去后我会请我的兄长将家藏尽送入官署。若至军中有需之时,待安顿了家中老弱妇孺,我家男子亦不会避敌。”
褚充略怔了怔,目视过周桓朝,拱手宽慰一笑退下。周桓朝垂眸沉声道,“只一夜并不够。”
我亦是沉声,“便请将军多争几日。”
周桓朝蓦然抬首,目光闪烁。
我再道,“择二三死士连夜出城,此时管悯营中也不会安宁,当可寻到时机潜入。”
他眉峰微扬,我转首向叛营凝眸,“请他们化作叛军军士,只说看到了管悯密藏的军报,军报中言,朝廷伐叛大军连胜数战,刘道业被定国大将军逼至绝境此刻生死未卜。不要烧他们的辎重也不要行刺任何人,流言有时比死亡还要可怕,我只要扰乱他们的军心。”我停一停,又道,“也要让他们知晓朝廷如何对待他们战亡的同袍。”
下城时,褚充已领了官吏百姓数百人候于路中。
我向顾惇低语几句后退回,顾惇亦与郭廷挡在我身前。周桓朝扬声郑重道,“上平历经数百载而不衰盖因军民忠贞无畏,今刘逆作乱,本将代朝廷与上骁军敬谢上平军民勠力同心护城至今!定国大将军讨逆大军已东出涧临关,不日将荡除奸凶!我等亦必斩管贼首级,以昭上平世代武风!”
战起多日,虽已是迟了,好在他们并没有忘记。
顾惇转身,我随他向周桓朝行大礼,“武城公府府卫虽力薄,亦请随将军抗敌!吾皇威武!上骁军威武!”
只少时静寂,有高声附,“吾皇威武!上骁军威武!”
那一声声高喝绵延不绝,刘道业一介蝼蚁叛臣绝不会改天换日,我们必守住上平,守至叛乱平息的那一日!
一个时辰后,周桓朝回报,三名死士换了战死城上叛军的衣甲缒城而出。
次日,管悯并未攻城。顾惇回报,城台上可清楚看到叛军营中军士频繁调动奔走,周桓朝果然得力。
乌云蔽空已有两日,大雨迟迟不落,竟有几许深秋的萧瑟意味。
死士出城后必不会留在营中,而会去寻援军。方炉内的炭因连日的阴湿也泛了潮,时而冒出黑烟。我伸手探近,手心是暖了,可脚下却仍是冰冷。从前,我是极少惧寒的。
姵嬿寻来了秋日的鞋袜,我换好,光候了许久。
他的面色的阴沉比这天色还要重几分,“两日里管悯营中仿佛在造着什么,城中军士的弓弦多受了湿气,若是下了大雨,管悯借机攻城只怕难以应对。”
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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