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亲疏 下(2/2)
事。”我整理着文卷,“这是臣妇与太妃同拟,皇后已过目。皇后也道,夏八子娴静端淑侍奉陛下也是尽心,皇后有意进其为美人,请陛下示下。”“送去拟旨便好。”皇帝略一抬头,眼风扫过我望向窗外,“民间有云,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落得早,这次也是两日未止,倒让朕想起了咸平三年。”
咸平三年,便是在那一年雪后,我初见霍鄣。
心里一阵柔软,皇帝的叹息又至耳边,“君父早逝,当年的郡主如今也已是王妃了。”
我拢了文卷随口道,“陛下可是在说臣妇已年老了?”
皇帝一怔,随即抿了唇角微笑,“王妃的容颜半分未变。”
未变的只是容颜罢了,我止步于九曲玉桥凭栏远眺,长辰宫依旧威严雄浑,不见数次血雨腥风的痕迹。那宣政殿顶远望去便觉光耀夺目,镌镂的螭吻鸱尾昭示着这里仍是天下至尊的所在,世事仿佛从未改变。
他似已不记得当日衍明殿的争执,我也只作忘记了便是。可是,我如何感受不到他温颜中的疏离。
梅渚畔的几个妙龄少女嘻笑着渐行渐近,直至到我身边时方看到我,相顾茫然。
身旁宫人轻声道,“这是弘丘王妃。”
她们相顾之下已惊惶施礼,少女的眼风悄悄抬起扫过我的脸,我默然点头,方才她们不知我是谁应只是见我的衣着揣度着而不敢贸然出声,正如我见了她们的装扮只知她们是嫔御。
赵峥自己选出的嫔御,与我选的终究不同。
行过百步,再转身时她们已走远,偶尔回头,又匆促转过身去。
我惘然笑了,天子嫔御又如何,出身卑微位号低下,一生的荣宠与否都要由一个外人来定,见了我也须行礼。她们心中,我应是个可恶的女子。
距大典仅有七日,伍敬信已以侍妾生子为由出宫,长辰宫平静如常。愈是平静我愈怕,难料积蓄了那许多年的恨怨一旦爆发将会有多激烈。
明明知晓只在这几日,心中也仍有那缕期盼,霍鄣不会动干戈,赵峥亦会仍做一个傀儡。
浅眠中,身侧似有人在轻声说话走动。强睁开眼,眼前仍是就寝前模样,却看不到一个人,亦恍惚依旧在幻境中。身子动不得,耳边似有远在天际又仿佛近在咫尺的呢喃。
虚空中,一只冰冷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拼尽气力翻身,胸前似翻江倒海般不住起伏。我幼年时便时常梦魇,至后,梦魇中我亦知自己在梦魇,常常可逼迫自己醒来。
方才逼迫自己醒来的那一声呼喊又是将牵得心几乎要冲出咽喉,我撑着手臂坐起,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因疾起引起的眩晕渐渐退去,我忽觉极口渴,披衣取水,心跳仍是纷乱。我常常梦魇,却从未像这一次般真实可怕。
“王妃又梦魇了?”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我惊叫失声,顾不得泼洒了的水,劈手捉过案旁的双枝灯,回身时不由停了手。
皇帝神色冷峻负手立于雕楹旁,身后嵌珠纱帘还在轻颤。
他还是来了。
我反复深吸了气,将双枝灯重添了灯油燃亮,“大典将近,臣妇不便久留宫中,明日便出宫,不劳陛下相送。”
“王妃梦魇得重,想是病了,还是留在宫里多将养几日为好。”
皇帝声音依旧清冷,面容极是平淡,眼中却有欲掩未成的一丝惊慌。他返身踏出内殿,“王妃好生在宫中养身。”
双肩无力垂下,心中亦是一片哀凉,他真的要禁锢我。
赵珣曾嘱托我照顾他,已近十一年了,也当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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