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亲疏 上(2/2)
不得,拼力推过他的肩。他的身形本就不稳,摇晃着又跌坐下,我退后两步,气息难平,“衍明殿是天子寝殿,你竟许低微舞姬进殿!皇后与你结发多年,她有了身孕你也不理只一味沉迷女色,你可想过她会难过!”
“够了!你都可进衍明殿,为何旁人不许进!”
他随手抓起一只白玉盏掷在我身前,碎片擦着我的肘侧划过,他眼中厌色深重,指着我恨声低斥,“皇后也不敢违逆朕,倒要你来指责朕!再敢置喙朕的事,当真以为朕不能治你的罪!”
我愣住,心里如有冰针一根一根刺进去,刺痛透着寒意弥漫全身。
这个孩子,这个曾与我至亲厚的孩子,他这般厌我。
他早该厌我了。
我忘了汪溥如何满门皆亡,忘了袁轼如何落败,忘了哥哥曾对我说,皇帝再年幼,也还是皇帝。
我缓缓跪下,额下交叠的双掌扣地,凉意透过掌心浸入额头,“臣妇惶恐。”
明知不该再如以往一般待他,可每每看到他行事荒谬却又是不忍不顾。我闭上眼,辨不出方才那个陌生的少年究竟还有哪一处是我所熟悉的。
有人悄无声息至身前,我从未遇过伍敬信这般面冷声沉,“王妃切不可受惑。”
赵峥已离殿,我撑着膝头站起,伍敬信如此直言儆我,何尝不是亦已看透赵峥的伪行。
赵峥并非昏庸君主,庸主如何懂得掌控朝局,如何能积聚自己的力量对抗权臣,如何会隐忍静候着那一击必杀的时机。
伍敬信因得了霍鄣的信任便全心效忠,可霍鄣之于赵峥并非如此,赵峥不会容霍鄣。
我缓步入了内殿,“有一事还要请问将军,”我指过殿中障屏,“你可知这屏后能藏多少人?”
跪拜于衍明殿时心中的刻骨寒凉并非初次,这一次有伍敬信扶助我,那么前一次,有谁在扶助赵珣?
伍敬信平声道,“当年田氏事定,先帝召见王妃之时,末将率十五长辰卫隐于屏后。”他蓦然低了声,“其时,陛下亦在。”
赵峥亦在。
原来赵珣从未向赵峥隐瞒他对齐氏的防范,原来赵峥在那时已防范了我。
我猜到了那时赵珣已备了杀手,却没能猜到赵峥身在其中,亲眼目睹了他父亲如何逼迫我。
那日我出殿前赵珣曾摇手,原来,他要示意的果然是不用杀我。
而赵峥,那些年里他待我是何等亲厚。
我整了整步摇的垂珠,“陛下令你监送我出宫?”
“是。”
“那便好。”我笑道,“休常,去请皇后谕,陛下染疾于衍明殿静养,宫妃欲面圣须有皇后准许。方才侍奉的舞姬逐出宫外,宫内禁歌舞,不得惊扰陛下。至于如何说服皇后,你自去斟酌。”
未几日,皇后终于不再隐忍,得宠嫔御一一失势,凌美人被皇帝逐至花房为宫人。温安亦道不明缘由,只知凌美人前夜进御,次日一早便被废黜。
皇帝未置一字,却是仍不朝。
皇帝不提,温安更不敢问,凌美人更是半句乞情也没有,盛极一时的凌氏自此再无人问津。
事过不久,虽仍是颓糜,皇帝倒也渐问政事了,可也仅仅是问而已。
华袤祖父以百岁高寿仙逝,华袤与华庭回乡理丧,临行前将皇后的身孕交由吕孚侍奉。京中人只知吕孚素来不服华袤,却不知吕孚在华袤回乡后每日将皇后的脉案密送入王府。
吕孚道皇帝几次试探皇后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皇帝近日更常宿在皇后宫中。
有皇帝在身边,皇后仍不思饮食,旬日里已清减了许多,汤药每日用下数次亦不能愈。太史令观天象,上表曰皇嗣星孤冷,若得一仁爱长者相护便可重现光辉。
宫中长者惟有姐姐,于是诏书下,皇嗣奉姐姐为祖母,姐姐每日亲自看顾皇后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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