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君臣 上(1/2)
齐纴入京后只谨守着待嫁女子的本分,她出嫁那日,我在屏后看着她拜别兄嫂,一如我出嫁那日,踏上一条不知去向的道路。
密史金迎齐纴出武城公府,我立于树下听着仪仗渐渐远去,身后却有脚步声渐近。哥哥低低叹息,“你后悔么?”
后悔么?我也曾这样问,可是我走的那条路从不容许我后悔,我也再不能回头。
我抿了一丝笑意,“我们齐氏,你我和姐姐,连着齐纴兄妹,只有你和堂兄的婚事是两情相悦从无嫌隙。堂兄早去,如今只余下你,终归还是你最得天眷顾。”
我不知齐纴心中有没有旁人,若是有,便是如我曾经一般错过了。
回身站定,我看向哥哥平声道,“哥哥,你究竟为何不阻?”
此事能瞒过我但定瞒不过哥哥,齐氏的名望在他心中是至重的,他原本可在圣旨出尚书台前阻了这桩婚事,可这些日里,他言语间从未有阻婚之意。
“我与你一样怀怨怀怒,但无力阻亦不能阻。”他只是平静看我,“你知晓他从前如何待南境诸国,亦知他日后将如何待苍邑关外与和赫。用密史金只是第一步,而今后,拓疆土,收异心,成前人未有之功业,这第一步虽难,却是不得不为。”
“阿珌,这功业不是仅落于他身,更是落于这江山,我不能阻。”他缓缓轻笑,“家国天下……这家国天下之中,总有许多人的不舍和不得不为。”
我如何能不知,可是我的顾忌同样是哥哥的顾忌。
我微已道,“这些日里你不敢见阿纴的因由不止是将她嫁与异族,亦是因为齐氏的声望。”他抬手似欲抚一抚我的发,却又是收回,“你归来前,他确是应下我,这桩婚事不会在史文中留下一字,百年之后便无人知晓。而我亦知,他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齐氏。”
哥哥拍一拍我的肩,“还不肯回去?”
这江山功业太过沉重,我一时不敢迎向他的目光,只依入他臂间,“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房好不好?”
他低笑出,蓦然曲指弹了我的眉心,又俯下身,“阿珌,上来!”
我跃上他的脊背,高声笑,“我不回去,我要去看惊光!”
幼年时,我无数次要他负着我在院中摘花踏雪读书望月,世事更迁,还好哥哥总在身边。
可他此时却是长叹,“你已有了晨凫何需我的惊光,我艰难驯得的良驹,定不会再给了你。”
与哥哥已将家中存下的青珑生饮尽,午后,哥哥又送了整瓮的青珑生来,大笑道,“你这些日直饮了七瓮,今日解季提前半月往坠玉肆取酒,肆主以为我嗜饮,险些不再相赠。”
启瓮细嗅酒香,我叱道,“是是,七瓮里有三四瓮都是我饮的,并不是你嗜饮,肆主确是冤枉你了。”
哥哥更是笑,“是是,我若不在,这七瓮你定两日里便可独自饮尽了。”他将酒瓮置于案,“他怕是也候得急了,你肯回去便好。”
齐纴出嫁后,若无郭廷四次入府,我仿佛仍在从前那段最快活的年月中。
他让郭廷来请便是先低了头,我又如何不知。横了哥哥一眼,我叹道,“都要有嫡子了还这样多舌,难怪华庭常说你惹人厌。”
哥哥朗朗大笑,“你也是母亲了,不也一样这样爱使性情?你虽不说,我大致也猜得到。事已至此,回去不要再纵着自己。况且……”
哥哥神情一暗,欲言又止。他看着我,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他终于低低出声,“前些日你只顾着阿纴的婚事,而后你总是郁郁,外面的事我也不曾和你说。今日你要回去了,也应当告与你,”他略一沉吟,轻道,“他已决意徂征蒲安。”
我陡然僵住,心似被一只手紧紧按下,无力跳动。我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
他又是不告与我!
哥哥容色惊骇,连连摆手道,“我言有误,并不是他亲去,此次是安广固为主将。”
我一时未能回神,直至哥哥来牵我的手臂,我方清明,“当真?”
他笑叹,“我几时骗过你。”
哥哥也不多言,我仍旧有些怔怔。霍鄣向来不理会蒲安的挑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是何时决意要征讨蒲安?
一如当日皇帝行冠礼,他定非短日内定下此事的。
哥哥拉过我一并坐下,轻拢一拢我的肩,“我以为你知晓。”
便是我回到武城公府的那日,昭武将军贾伯著的边报一路由城门直入朝堂。蒲安倾举国之力纵入南境攻河庭城,河庭守军尽没,蒲安兵指平水。
同日,一道诏书昭告天下,南境边界加调重兵。
数年前各州都尉已尽换了勇谋皆具的武将,各州也从未荒弛练军,是以可极快调兵亦无后顾之忧。此次南征,朝廷调动的兵力数量之多,战备之精良远甚于以往。
南境的崇山密林中有多少通路怕是南境诸部也未必尽知,而前朝至我朝二十余年里,便是因战而封边之时,蒲安玉也从未真正断绝,蒲安人比中土或南境诸部更清楚经南境的贩玉通路。
收国土易,收人心难,南境诸部又有多少人在窥伺时机再度称王亦是难知。
自沅州调动的先锋军至平水援助贾伯著,同时,驻于襄州的安广固调动临近数州的兵力集为主军南下。贾伯著于平水击退蒲安军,太徵年间的南境防线已是国土之内的最后一道屏障。
区区蒲安,不足中土两州之地,竟也敢觊觎中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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