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北征 下(2/3)
“你仿佛有心事。”他欲言,咳了一声轻笑道,“入京多年,还不知京中有这等静所。”
我笑叹,“从前哥哥喜欢掩江肆,常来坐上半日。他曾盛赞这里的酒却从不送去给我,只道是这酒若是离了掩江肆便品不出其中韵味。可惜我虽已身在此处,仍是品不出韵味。”
他恍惚着失神,我更不知如何开口。这两年他愈发得霍鄣器重,霍鄣身边的几个谋士并不得信重,不过是交办些琐事而已。朝事军务,霍鄣更多是与他相商。
“王妃传召下官有何事吩咐?”
我怔怔回神,他已是寻常容色。
霍鄣常赞他心思缜密而善谋,我不觉笑道,“不如你来猜猜看。”
他不回避我的目光,“纪愔还在。”
略垂首间,步摇垂下的垂珠掠过耳后酥酥的发痒。我再不语,周桓朝亦不问。
抬眸时,他已低下眉眼,只起身出了去。
屋后门后有廊直入池园,隐于花树的石径直出掩江肆,周桓朝果然已在后门备了两驾轻舆。
渐渐不闻人声,我轻轻掀起一角,却见前面那一驾停下,周桓朝遣散了辇夫,隔了帘道,“王将她独禁了,如何处置,王命下官听令于王妃。”
静谧巷的尽头,推门是一处清简的院落。他停步伫在门旁,留我一人进了那间低矮房。
房中静立的女子仍是初见她时的妆扮,我的不告而入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扶一扶发间微倾的青玉簪,“你杀不了我。”
我垂眸笑叹,“你还是惜命。”
“我总不会如你的愿。”她动也不动地笑,“你可想知晓他那日对我说了什么?”
退去了身在王府时的恭谨娇羞,她的轻笑愈见清冷。我亦只是方才的笑容,“不想。”
似长久不动了,她只稍稍偏一偏肩,身形即见僵涩,“他出征多久了?若只是暂离京城,你不敢来。”
她话中自以为的对霍鄣的知心撞得胸口生生发疼,在她眼中,我只是她与霍鄣之间的外人。她挑了眉梢看我,“你明知他念旧,我在他身边四年,他不忍杀我。”
“你太高估了自己。”灼烈日光透窗而入,我轻轻移出光影,“你害的是他的子嗣,你当真以为他是顾念旧情?”
我轻笑摇头,“是你不懂。”
她的笑容依旧,眸中凛光渐浓却无丝毫惧色,只冷笑道,“是么?”
我忽然极厌恶她这样的笑容,连同样曾欲取我性命的田氏和齐纨都要比她坦荡许多。
“在他身边四年无所出却是离开后有了孩子,你连我都骗不过。”我敛去笑意,“何必自欺。”
“不是!”她蓦地高喝,目中寒意密密如针,“他从未令我用过药!”
“那又如何?”我掸去腕间被她的高声震落的灰尘,“即使那是他的子嗣,也换不了你的命。”
自赵珣赐婚后我从未留意过他为何没有子嗣,直至纪愔出现我也不曾问过他,我只是相信,他定有自己缘由。
“之子归,不我以。”我冷笑,“这是你看着江氏为你寻来的孩子时心中真正所想。你不止识字,更是通晓经典,若非如此,蒋征亦不会选了你送到他身边。”
我侧转过身,一字一句缓缓道,“他不杀女子,但是我会。”日影轻扫过脚下,“你去吧,性命了结在自己手上,总不会太痛苦。”
“你是怕,”她轻浅笑出声,“你怕亲手杀了我会折损你那两个孩子的福。”
如同巨石捶在心口,因为她,我的女儿连这世间是何模样都没有看到!
“你知晓的事不少。”我深深屏息,“你以为你不能回到他身边的窒碍是我?你当真看重了自己。”
“那你呢?”她字字紧逼,“你不过比我多了一重显耀家世,他此时纵着你宠着你,他日他有了一个比你更能助他成大业的女子,你不怕你也会步我的后尘?”
她笑得寒气透骨,“待到那一日那个女子要杀了你,你来猜他会不会舍弃你?”
“那已与你不相干。”我紧紧扣住袖中的双手,指腹的凉意透过肌肤直刺入掌心,“若果真有那一日,我愿服输。”
原想她只是被人利用,可她还是如此看不透。
我打开门轻声低笑,“昔年有人弑夫,事败后以己命换取族人平安。你在世上虽没了族人,可祖茔还在。前日我已遣人去了汝丘乡间寻纪氏祖茔,是留是毁,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脊背被一物重重一击,随之有陶皿落地破碎的声响,她冷笑,“你敢!”
“我为何不敢。”我并不回首,“你确是还有另一条路,归乡亲手毁去纪氏祖茔。”
我跨出房门,仍是轻笑,“不要太久,若我改了心意,你纵然是去了也保不住祖茔。”
“来日之福祸尽源于今日之善恶,我只看着你还会杀多少人。”隔着虚掩的门,纪愔字字切齿,“但愿你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不用身首异处。”
身后静得太久,周桓朝背向着我凝立不动,脚下的暗影偏转,终于有一声响自房内传出。
她半字也没有说错,待她,待入府后的那三个宫女,无不是必取了性命。我的苦衷,分毫洗不去我手上的血腥。
日光已被阴云阻断,周桓朝打开房门时,她的身子吊在房中,面容青白一片。那双怒张着的眼,竟令我想起当年上平的那个少女。
两驾轻舆旁的辇夫已不是方才之人,百姓的衣衫不能掩军士眼中的厉光。我缓步踏
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