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引蛇(2/2)

这日午间，门口兵丁又送来几桶稀粥和一筐冷馒头，孙大娘飞快冲到前去，挤开一堆围着粥桶的丫头，捞了桶底最浓稠的米粥，挑了两个松软些的馒头，坐在花坛边吃起来。

她至今还不太相信，这根深叶茂、一手遮天的袁府会就此没落，但她老成实在，与那些哭哭啼啼不肯吃饭的太太小姐不同，知道需先填饱肚子，养好气力，才能从长计议。

她正大口吃着，有两队兵丁踢门跑入，各个眼露凶光，持枪而立，石人一般列在院中。领头的是个方脸黑髯的军汉，瞪目扫过院中之人，厉声问道：“哪个是孙大娘？”

这阵仗不善，孙大娘悄悄缩头，窝进矮木丛的阴影里，默不作声。

哪知这院中其他女人也都四散后退，眼光瞟向她，其中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伸出手悄悄往矮木丛里一指。那领头的军汉就带着兵丁冲了上来，揪起孙大娘往外拽。

——这天杀的袁小姐，搅蛆扒的小娼**妇，孙大娘一面挣扎，一面心骂。可那军汉哪里管她，身手十分强劲，几脚将她踢老实。

孙大娘腿已经断了，手也没法使力，由兵丁拖着，往那林间深处走去。这条路她熟得不能再熟，心里已如死灰，完了，那讨命的阎王回来了。

松林尽头的院落处，明玉和岳子期站在大门前交谈。

两人身旁放着两口大开的朱漆木箱。岳子期秀目闪闪，笑容可掬，从箱中捡起一本蓝封的册子，随手翻了几页，当即对着那墨迹行云的纸张兴奋弹了一弹，笑道：“今日真是收获颇丰，多亏了明姑娘带路。”

他这回是真心赞许。眯眼看明玉，默叹她是个临危不乱胆大心细的主。明明昨夜里惹了褚策盛怒，换成一般女子，早就吓得投湖跳井，她倒好，今早还和没事人一样，在院子里东转西转，竟被她撞破了嫣然投毒一事。

而现在，他本只是按褚策的吩咐，做个顺水人情让她跟来袁府，了却她的心结。却没料到，这明玉软禁在袁府约一年，自顾不暇中却心细如发，早看破了袁侃与褚萧的密室。

也是他还不知晓明玉身世——明玉原本出身的柳氏，未弃武从文时，出了许多有名的斥候将军。他们跟着高祖赵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潜行暗探观相径要，建了不少功业。

这明玉也是似承了祖上恩泽，自有一番机敏细密，儿时读先祖手记。只可惜生作一个女儿身，没有受多少教导，全靠自己领悟，加上许多行动不便，一块璞玉白白被耽误在闺中，否则，一定能出将入相，做出一番事业来。

以她天资，做大事尚欠火候，看破这小小宅院玄机还是绰绰有余。

先前，袁侃和褚萧，拿她当见识短浅的笼中之雀。却不知她早就发觉，这一年里褚萧来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微服潜行，不见别人。所以二人要谈正事，都是在这院中，又要私密避人，存放一些隐秘文件，必定设有暗室。

方才，明玉和岳子期说明了这一切，就带着人在院中敲击搜罗了一阵，她见后院有一口封闭枯井。

忽而记起有几次，明明天晴，袁侃和褚萧却脚下有泥。

明玉立刻叫人撬开那井，沿着软梯下去，在井底找出一堵隔空的墙。正在她摸摸索索去找机关时，听得岳子期高喊一声——“明姑娘让开！”

只见眼前寒光急掠而过，岳子期拔剑劈墙，那表面糊满黄土的石墙轰然错开、倒下，两人在升腾粉尘之中朝里望去，果然有一件小小暗室。其中简单陈列几案书架，摆有两口木箱，估摸是用来储存一些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