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命人(1/2)

初秋的乐阳城正落雨，谢春山撩开马车的细帘，一双瞳色浅淡的猫眼沉默着打量这座陌生的城镇。

“看这样子今天雨停不了了，咱们先随便找个客栈歇着吧。”车外头斜斜歪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白袍，扣着青罗腰带，滴水的斗笠下现出一幅斯文俊秀的眉目。

谢春山缩回了车里：“随便。”

天黑，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跑堂的小厮立时迎了上来，躬腰堆下笑来：“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许周不动声色的暼了一眼跟着的小人，干脆的道：“要两间房，热水要快点送进去。”

“一间房就够了。”谢春山从他后面缓慢的踱出来，音调四平八稳，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他的指尖。

许周挑起了半边眉毛，深觉有趣：“那就一间房吧。”

房间颇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一把坐上去吱吱摇晃的凳子。

“不知你怎么想的，我们才从土匪窝里爬出来，总共见了两面，就这么信我？”许周除尽身上的衣物，跨进木桶，喟叹一声朝着床的位置说道。

谢春山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帐子放下来露了个黑漆漆的小缝。

“那你觉得我除了相信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谢春山稚柔的嗓音让人很难想象到这是一个刚与土匪周旋完，并且放手让他屠戮了整座山头的十一岁小姑娘。

“你是怎么被绑上山的？”谢春山掀开了帐子问道。许周正往头顶浇水，吓的呛了一口。

“我？……我是个刺客你信吗？”许周咳了半天，调匀气息，默不作声的往下沉了沉。

谢春山直视着他：“放心吧，看不见的……”

对方小声嘀咕道：“这样真的很奇怪！”他的脸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害臊，红的像个猴屁股。

谢春山无视他的尴尬，继续自己的思路：“那你是去刺杀土匪？”

许周闻言差点激动的跳起来：“你见过去刺杀土匪的人被土匪给绑了吗？我是走到半道上被他们骗了！”

谢春山垂下眼皮：“哦，那你可真够厉害的。”

许周被她呛声，又羞又恼：“你这么有能耐，还不是被他们绑了？”

谢春山眼也不眨的说道：“半夜有个人摸进了我住的地方，本来是要对我的丫鬟下手，没想到我醒了。”

许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水也被他折腾的快凉了，只能别扭的说道：“你转过去，我要出来了。”

谢春山刚转过去，窗户就开了一道缝，细雨夹着凉风吹进来，桌子上的烛火开始摇摇晃晃。

许周一惊，哗啦一声从桶里跳出来，探身取剑。一道身影突然破窗而入，剑尖直逼他咽喉！

床上的谢春山手哆嗦了一下，旋身滚到床角。许周抄起凳子劈上去，衣物兜头将来人罩了个满怀，逼他刺空。

再顺势矮身躲避，吹熄灯火。黑暗中，“锵”的一声，剑身出鞘……

许周把尸体拖进了床底，身上只着了条湖绸亵裤，房间内热乎乎的水汽和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传来梆梆梆的敲门声，谢春山已经扑到木桶旁干呕。

“客官可还无事？”　睡眼惺忪的小厮掌着灯，一面问，一面推门便要进来查看。

情急之下，许周顾不上提醒，一脚便把木桶踢翻，谢春山冷不丁被浇了满身的洗澡水，怔怔的朝后跌坐在地上。

“无事无事！妹妹调皮非要玩水，泼了一地！”许周箭步上前堵住来人去路，急急往外推。

“哎哟，饶了我罢！大晚上的可别再折腾了，水泼地上到时候漏下去，明儿掌柜非得打死我不可！”小厮年纪不大，瞧不清端倪，苦着脸嘱咐道。

“马上便弄干净，来这一趟辛苦你了。”许周脸上僵着笑把他搡出房门，回身便关。

谢春山无衣可换，正缩在被子里白着脸瑟瑟发抖，许周光着膀子坐在旁边同她大眼瞪小眼。

床下还有位“仁兄”，两个人丝毫没有睡意，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只能找些话说。

一顿折腾下来，许周也明白面前的小人儿来历定然不简单，费了半天劲终于理顺她的状况。

竟然是侥幸出逃的镇国公府长女，原本奶娘带着想要北上去云洲避祸。

“我现在已经跟她们走散，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了。”谢春山吸了吸鼻子，耷拉着眉眼说道。

许周使劲往后缩了缩，躯体精干瘦，并不像个习武之人：“我可不要，等天亮了，咱们两个一拍即散，各奔东西！”

“这两天吃我的花我的，连这间房子都是我当了玉佩才住进来，这钱……怎么算？”谢春山掀眼盯他半晌，轻声逼迫。

许周瞠目结舌，摸索身上半晌，梗着脖子说道：“账也不是你这么算的！”谢春山正等他这句，立刻又接道：“对，我还从土匪窝里把你救出来。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年轻俊秀的脸崩不住，只好低声下气的求道：“姑奶奶，说不过你！那等送到云洲，你就别缠着我了，如何？”

谢春山揪了一下被角，点头道：“不错，你还算有那么点良知。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现在大约是朝廷通缉的人了，要是你不想除了仇人再应付一帮兵的话，咱们还是趁早上路。”

鸡鸣三声，天刚刚蒙蒙亮，许周认命的收拾了两人少的可怜的行装，谢春山把它们结成团抱在怀里。

出了城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