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太上皇(1/5)
耿园。
京胡声打破了园子的沉闷与压抑。
出版社的人过来送样书,乐易平把人迎进前院的客厅。
淖熬美的盒子放在案头,小心翼翼打开,两根手指轻敲在上面:“耿先生改的旧戏和编的新戏,所有的都在这里头了。这是dvd,这个,是电子版本。哦,还有图册。”
乐易平一页页翻看。
“乐老师,您瞅瞅,国画大师画的丹青作封面,杨老和黄老十三位老先生写的序,央美胡教授做的设计,无论封皮、图册,还是内页,全是最高规格,就连印刷和纸张都丝毫不含糊。”
乐易平不住点头:“费心了。”
那人又抽出另一本:“《京剧百年人物》,里面对耿先生的评价,一早就给您过过目了,剧照也一张没落。”
乐易平把两本书摞好,一个劲儿跟人道谢,因为跟那人相熟,又说:“我爸出了那档子事,我还琢磨,他的书兴许会被压着出不了了。”
那人直摆手:“实话跟您说吧,出书的时候,是有点阻力。可他们也不想想这位是谁?这可是咱耿爷。在这行里,想跟他过不去的,都没他那辈分;跟他老人家一个辈分的,又有谁愿意跟他过不去呢?不过,耿先生这次可真敢说,就是——”那人凑近了,“大家伙儿都不敢听呐。”
乐易平叹气,摇头。
那人起身:“我去看看耿先生再走。”
乐易平赶忙拦住:“我爸现在,谁也不愿见。我这儿过意不去了,本该留你吃顿饭的,可家里现在人仰马翻的,不成个样子,你看……”
“诶,跟我就甭客气了。”那人笑着往外走,想想又回头问,“老先生那儿,情绪怎么样?”
“情绪倒是没什么,只是他岁数大了,一有事儿,就喜欢怀旧,这不,成天的抱着八爷那把胡琴不撒手,也不听人劝。”
那人安慰道:“您这一边儿是父亲,一边儿是儿子,两头操心,可得保重身体,把心放宽点儿。耿先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在你我面前那些跨不过去的坎儿,对他老人家来说,那也就是一抬脚的事儿。”
乐易平点头称是。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还是隐隐担忧。现在的环境,跟过去不同。如今是网络时代,八卦丑闻,可是网上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万一被有心的人利用,雇水军制造事端,给梨园界施压,这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乐易平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网上出现了不少反对耿先生的言论,甚至多年前李x江儿子的那桩旧案,都被人翻出来又轮了一回,跟乐鸣耿先生的案例放在一起分析论证。
耿先生的性向也成了网上热议的话题。一辈子没有成家,没有绯闻,收养一个徒弟作为儿子传宗接代,比女人更懂女人,这些,都成了屏幕背后那些或穷极无聊,或别有用心的键盘侠们捕风捉影的证据。
经不起考验的,从来都不是人性,而是一个人的真心。
那些跟耿先生一起走过动荡年代而惺惺相惜的老一辈艺术家们,一生中早已经见识过父子师徒之间的反目,朋友的疏离和陷害,至爱的背叛和出卖,又有谁会多说一句?反倒是一些想要出名想疯了,却苦于没有门路的小人,死命地抓住这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借题发挥,妄想踩在巨人的头上而一夜成名。
比如有位副主编在专栏中批评:“男旦虚凰假凤,内乾外坤,是历史和文化畸形的产物。戏剧的舞台形式已经落伍,想要得到传承,必须摒弃这些本就不该在当代存在的糟粕。”
一句话,把一位历经绝望蹉跎,却仍然视舞台为生命的老人的一生,就这样不留情面地否定了。
耿先生看完后淡然一笑:“这位,可是老相识了。”
这人叫柳书成,当年因为用同样的文体,文绉绉地攻击过耿先生,还被乐鸣在他后脑勺拍了几板砖。
这位柳书成先生,虽然勉强称得上是个文人,但却沾染了不少社会上的劣习,一贯爱投机取巧,趁人之危,人品跟身边众人都格格不入,在杂志社一直不太受重用,大半辈子过去,好不容易混上个副主编,却被丢到一个快要停掉的刊物,人生颇有些不得志。
可就是因为专栏这篇文章,柳书成终于等来了他人生的伯乐。一个规模挺大的文化传媒公司,想高薪聘请柳书成作ceo。
英语不好的柳书成,每天纠正ceo这仨字的发音,26个英文字母,他终于念对了二十六分之三。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月后,他把杂志社的工作交接完成,便兴冲冲离了职,西装革履到新公司办手续就任。
清新可人的小秘书把他领到一间豪华的会客室,给他倒上新煮的咖啡,笑眯眯说:“柳先生,请您稍等一下,老板要见见您。”
老板?柳书成眼皮一跳。
“老板轻易不来一次,这次,可是专程为了欢迎您回来的。真不用紧张,老板人很好。”
柳书成受宠若惊点点头,贼眉鼠眼目送小秘书踩着高跟鞋扭着屁股出了门,顺手端起咖啡杯咽了一口,“嘶——”,嘴里烫掉了一层皮。
不一会儿老板进来,一身便装,三十出头,看着精明干练,倒是没什么架子。
两人握了握手。
老板说:“柳先生。”
“柳书成。”
“快请坐。”
这老板特别能说,老婆孩子学区房,把柳书成聊得都忘了嘴里刚秃撸掉一层皮,可好半天过去,人就是只字不提公司。
柳书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