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疏（二十四）：良辰孤往(2/2)

江离的衣袂在电闪雷鸣中翻飞着，可是他的神色却比九天风雷更为可怖：他没有料到怀沙会违背约定。他说过不会用化魔阵，他说过不会造太多杀孽，而今看来，只是说说罢了。

灵力催发，浩浩灵修已进入阵法。他很少布过凶煞的阵，因为造的杀孽太多！如今他为了帮怀沙不惜布出杀机重重的阵，本以为他不会启动，可是他真是小看了怀沙的狠绝。生灵涂炭，血染河山，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雷砸下来，江离引雷霆之力终于毁了阵，里面的魔一个个鲜血淋漓，要知道不到一刻钟他们就会爆体而亡！

怀沙抹去嘴角鲜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对江离笑道：“怎么样？你想要的联手——”

江离闻言却是一怔，瞬间明白了怀沙的目的：借他的手救了这些人，就算不能让这些人感恩戴德，至少能改变他们心中对神仙的印象。这样，联手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所有的一切，怀沙都是为了让妖魔能继续和平安详的生活，哪怕史书上留一笔残暴嗜杀，哪怕妖魔不齿他统治过魔界……江离该知道的，怀沙比他更爱和平，怀沙比任何人都希望妖魔能幸福安乐地活着。

默然半晌，他道：“怀沙，你没有违背我们的誓约。”

怀沙轻咳了几声，摆摆手：“承蒙信任。”

王权终于收了回来，零琢的远征军也确乎秘密坑杀在昆仑山某一处山峡，其余魔族的军队全部归降荼且。

听着前线不断传来捷报，怀沙却无心再听下去了。

“殿下，王妃——”侍女顿了顿，又道：“敛霏邀您去凛月台，说要告诉您一个消息。”

怀沙点点头，起身去了凛月台。凛月台，是他和兄长幼年常玩耍的地方，是十年前兄长死去的地方。

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

敛霏端坐在亭台之上，望着怀沙，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来啦。”

怀沙也笑：“皇嫂的脾气似乎永远都那么好。”

“我倒是也想发脾气，可惜，”敛霏轻叹一声：“没那个资格。怀沙，阿咏他——”

“他的尸首我已经送回来姑射山，厚葬了。”

“唉，虽说都为弟弟，可是我到底觉得还是你好一点。”敛霏笑道：“阿咏那个家伙，就知道欺负姐姐；姐姐嫁人了，也要欺负姐姐的孩子。”

“什么？孩子？！”怀沙惊诧：“你跟他的孩子？！不是没生下么？！”

“是，央玄氏的血脉。”敛霏轻声道：“早在你皇兄死之前那孩子就出生了，可是你逼得太紧，我没办法，只得把孩子送回姑射山，让阿咏照顾他——对外就宣称孩子流产了。”

“央玄氏的血脉，不该由外戚抚养。”怀沙俶尔冷了颜色：“孩子在哪儿？”

“这我可就不能说了。”敛霏慢声道：“你恨极了你的皇兄，我又如何确保他的孩子在你手里不会受到折磨？”

怀沙冷笑：“他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债总要还的——皇嫂不愿把孩子交给我，是不是想让你们的孩子过上被人追杀的生活呢？”

“呵呵，果真被你猜中了。”敛霏凝视着怀沙，轻声道：“究竟，是我害了你们兄弟。”

“这也不全怪你，皇嫂。”怀沙道：“兄弟阋墙的迹象，早在你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让你担负了十多年的不白之冤，真是抱歉。”

怀沙没有说话：有些仇恨，注定要背负一生。

“罢了罢了，怀辰与敛霏皆负了怀沙，便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了。”敛霏轻笑一声：“此生已然堕入阿鼻，就让他来替我们赎罪好了。”

“孩子在哪儿？”怀沙冷声问道。

敛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柔声道：“我死了，别把我的尸体运回姑射山，一把火烧成灰，撒了便是，说不准——”

敛霏的侧颜隐匿于灯火阑珊处。

“能见到怀辰，再跟他说一些想说的话。”

央玄怀辰，挫骨扬灰。

怀沙拼命抑制住喉头古怪的甜意，开口：“皇嫂——”

他听见了凛月台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