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旧日成霜(1/2)

“八方大人驾到！”

帐中，余峰听到喊声，连忙半跪在地，看向帐门处。

一位白衣少年撩开营帐布，垂下头盯向地面。一人随后而至，缓步进帐。凌夕抬头朝他望去，赫然一副青年模样，身穿宽松的白衣长袍，那双异瞳最引人注目。

凌夕打量青年时，青年也一眼望见了凌夕，二人对视彼此，无言以对。

余峰拉了拉凌夕，小声道：“低下头，八方大人最讨厌别人直视他。”

凌夕随即闻言，低下了双眼，不再去打量八方琉璃。

“余峰，拜见八方大人。”

“凌夕，拜见八方大人。”二人齐声说道，八方琉璃则面无表情。

“你叫凌夕？”八方琉璃轻启白齿，柔声看向凌夕，问道。

“是，这位就是被盟主寄予厚望的少年天才，凌夕。”余峰抢过凌夕前面开口。

“那我问你，凌夕，你刚刚看到我的眼了吧。”八方琉璃拖着白袍来到凌夕面前，左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握着一面镜子，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双眼道：“你觉得这双眼怎么样？”

“眼生为异瞳，实则天意，恕我无法过多评判。不过我觉得，这双眼如同您的名字，形似琉璃。”凌夕听这个八方大人说话，便心知他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这种人，平日里看起来还好，不过若是有什么东西违了他的心，会立即变为血腥的怪物，残忍无情。

“琉璃……”八方琉璃轻声呢喃道，听不出喜怒，似回忆起了什么，出现短暂的失神，手里的镜面却无声出现裂痕。

一旁的少年仆人见状，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八方琉璃的手道：“子爵。”

八方琉璃回过神来，眼神形似不经意的瞥向凌夕，径直走出了帐营。

余峰喘了口气，连忙起身看向凌夕道：“还好你答的好。你知不知道，八方大人的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只要熟悉八方大人的都知道，唯有这一点，是八方大人极大的避讳。”

“失明？”凌夕心里默名泛起一阵可惜：“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呢。天盟没有治愈的办法吗？”

“你也说了，这是天意。八方大人同你一样，在千年前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少年。他从出生起，就是个孤儿，生在一个破落庙里，受尽了人间疾苦。”余峰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走吧，我们出去。”

帐外，八方琉璃陷入沉思，望向灭炎海边界。

千年前，一座破庙里，大雪纷飞，唯有一个婴儿嘶声痛哭。老僧在一旁忙活，劈了庙里唯一剩下的凳子，为婴儿烤火取暖，喂他喝看不见一粒米的稀粥。

婴儿过了数年，便成为了这破庙里的第二位僧人，和老僧一起，摇头念经，忍饥挨饿。

“主持，你说我们每天都拜佛祖，祈求福报，为什么还在饿肚子啊。”小僧不解的抬头问，被老僧敲了下脑袋：“我们出家之人，祈求的是万众福报，不是我们自己的。”

“那我们都快要饿死了，也没见其他人对我们有福报啊。”小僧冤屈的又问道。

“这不过是一世苦痛，将来，我们都会渡身成佛，光耀世间。”

“我才不相信。”小僧摇头，固执的望向面前那座神像。

神像被每日一擦，光亮如新，面前的祭台前却空空如也，除却早已燃尽的香烛灰外，再无其他。

小僧从小就生得一双异瞳，可惜这双漂亮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得老僧摸着嗓子，一字一句教他说话诵经，幸亏小僧悟性不错，学说话倒是挺快。

“哈哈，你个小秃驴！庙里还有个老秃驴！”几个顽童朝在井边打水的小僧投掷石子，尽情戏弄他。

小僧气得不行，却又拿这群顽童没办法。他看不见东西，只能仍由这群顽童用石块将他砸的遍体鳞伤。

一只温润的小手摸向了小僧头上的包，他身体一僵，还以为又有人来戏弄他。

“你没事吧。”女童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小僧虽然看不见，不过还是低下头道：“多谢女施主。”

“你真的看不见吗？”

小僧心中一痛，小声道：“是。我从小就看不见。”

“可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就像……就像窗户上的琉璃。”女童的手指触摸小僧的眼角。小僧并不抵抗，女童的话，就像火炉烤化了他冻上的心。

“琉璃是什么？”小僧不解的问。

“琉璃啊，就是亮亮的、闪闪的东西，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女童应道。

“唐莹，回去了。”一个男声道。

“哎。”女童立即快步离开。

小僧由此记住了女童的名字，唐莹。

深夜，借着月光，老僧打开了窗，对小僧问道：“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琢磨着，是该给你取个名字了。你是我从雪里捡到的，不知你的父母在哪，有可能来自这四面八方的任何一处。既然如此，你姓八方，如何？另外，你的名嘛……”老僧捋了捋胡须，接着道：“你自己觉得叫什么好呢。”

“琉璃，琉璃怎么样。”

小僧脸映月光，那闪亮的星空就映在他的眼睛里，如日月浩瀚之辉，难言其中光彩。

老僧回过头，恰巧看到了这幅场景，笑应道：“好，那就叫琉璃。八方琉璃，这个名字不错啊。”

小僧同样满脸喜悦，暗暗记下了自己的名字。

“八方大人？”

“子爵？”

八方琉璃回过神来，余峰和少年都在呼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