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人已非故人(1/2)

“这是哪？”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回答他的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向前走，在黑暗里向前走，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在最开始的混沌里前行。他的思想简单单纯，单纯到问了一句这是哪之后，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比如他应该继续问：我为什在这个地方？怎么没有灯？停电了吗？有人吗？

但是他一句话都没问。

他就这样一直往前走。

凭着一种直觉。直觉有时候是一种很准的东西。

任谁在无穷的黑暗里一直走都会发疯。忽然间他停了下来。他想到一些问题，他想问出来。

虽然他问的第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坠入大海一样，被茫茫无尽的夜色吞没。

“这是哪？”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黑暗反而是简单直白的，只有一种颜色，这种颜色吞没所有的东西，一切都在黑暗里沉默。他无法思考的大脑渐渐开始运转。他忽然之间相信，会有人来回答他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停下脚步。在没有过光的世界里，走与停这两种状态没有什么区别，移动是想要寻找一种安全感，呆在原地会有等死的恐惧。但是现在，这里有了光。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黑暗里亮起了两个殷红的大灯笼，像两只眼睛，又像两个血红色的圆球。忽远忽近，忽明忽灭，在夜色里摇曳生姿，如果这是梦，目前为止，这是梦里最美丽地颜色。

有个声音开始回答他的问题，或者有个东西开始回答他问题。

“这是一个梦。”这个声音沉闷如同打鼓，厚重又低沉，艰涩像是磨铁的声音在回答他，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夜色都在颤抖。

“梦。”他呆呆地看着那双像是灯笼又像是眼睛的血红灯笼挂在夜色里，遥远而朦胧，他似乎能看到那瞳孔里散发着狡黠的光芒。

仿佛他知道，就是这两个暗红深沉的像巨眼一样的东西在和他对话。他似乎冥冥之中知道，在他所有的梦里，只有今天的梦不是噩梦，不让他迷茫，不让他挣扎，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带点恐怖的感觉，但是他觉得很安宁，像是回到了家的感觉。

真正的家。

“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要问一个为什么，他总有很多为什么，只是他从不说出口，后来他慢慢明白了为什么，就不再想为什么，因为什么他越来越清晰，他已经不需要一个原因，因为他看到了结果。结果无法改变，那么为什么也已经没有用了。

但是这是在梦里，他问句为什么，不是因为他知道了答案，因为他只想问句为什么，听听这个声音该如何回答他。

在梦外，原因他会自己慢慢领悟。。

在梦里，他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理由很简单，这是他的梦。

红眼睛忽然闪烁了两下。在夜色里暗淡渐渐消失。

“呵呵，嘿嘿，哈哈”阴阳怪调的笑声像是马戏团用怪笑来逗乐的小丑一样，神神经经，像这闪烁的快要消失的“灯笼”一样。

他忽然间很好奇。

他向前跑，想要抓住这最后的光。

他喜欢英语单词grasp，他觉得总有些东西他能够抓住。于是他向前跑。

黑夜早已将他笼罩，可是他眼前仍然有光。

忽然间，他看到地平线的尽头一丝红光即将喷薄，这墨一样的世界在尽头一分为二，他终于看见，这是一片荒漠，荒凉，单调，辽阔，苍茫。

他被眼前一望无际雄起万丈的血红瑰丽的颜色所震撼。那是大自然原始的颜色，是天地间壮美的色彩，像是自然在用原始的色彩挥毫泼墨，毫不吝惜色彩的涂抹。

在血红色的光芒下，一辆黑如墨，亮如沙漠星辰的摩托车立在这无垠广阔的沙漠里。狭长如深海怪鱼般流线光滑的车身，圆润而整洁的轮胎一半融入无边的夜色，一半在融在血色光芒里。细长的车把上像被人用巨力捏成适合手握的摸样，闪烁着极致的金属光泽。在几乎和车把平行的后视镜里，他看见了自己。

他的面目在隐约的黑夜里冷静，沉默，紧闭的双唇，深沉的眸子，微皱的眉头，苍白的面孔。他看见他自己，这个面孔让他厌烦，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板着个脸。

即使在这里，他的沉默也还是融化在这夜色与血红交织的世界。

“这是你的礼物。”

“你是一个骑士，怎么能没有属于你的坐骑。”

“来吧，他属于你，你也属于他。”

“喜欢吗？”

那个声音充满了极致的诱惑，黑色的摩托在夜色里安静，沉默，似乎有无穷的话要对他说。

他忽然之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仿佛久违的老朋友的见面，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孤独的自己。

他伸出了手，修长整洁的手指想抚摸着着车头。距离骤然间拉近，他的手出碰上了车把。

梦幻般的距离。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

“魇。”那个声音平静，却轻轻叹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梦魇的魇，他好像不受人待见。”他抚摸着车背说。

轰鸣的巨响刹那间响彻天地。这个沉默的摩托发出黑色的光，它终于不再沉默。

他骑了上去，细长纤弱的手指握住了车把。那凹痕嵌合的天衣无缝。

“这是要去哪？”他似乎是在问魇，又似乎再问那个在黑与百中隐身的东西。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