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 后来的故乡(1/2)
今年清明节,我过了人生中第一个需要扫墓的清明。
清明节前我专程从北京回到内蒙古,准备第二天的清明祭拜。到家后我无意中看到妈妈的床下有很多纸钱。我问妈妈说:“你准备这么多做什么?这个不是应该我们来买吗?”
妈妈说:“我这几天心里不踏实,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爸爸就站在那里,”妈妈用手指了指她的卧室门口,说:“你爸爸站在那儿,眯着眼睛对我笑嘻嘻的说:‘给我点钱呗,我都没钱花了’。那样子和他以前和我要钱花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心里老觉得,他这是在那边过的不宽裕啊,我就给他多多的准备。你们明天去扫墓,都帮我烧了吧。”
从前,爸爸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但会经常取生活费给妈妈,爸爸有时候身上没现金了,就会向妈妈要,多数时候,他都是将要出门时才发现自己没钱了,每次都会转身站回卧室门口和妈妈说:“给我点钱呗。”妈妈嘴上抱怨:“给给给,你这个人,给我生活费还要回去,到时候又说我浪费钱。”每当这时,爸爸都会不好意思的嘻嘻笑两声。
妈妈对我说:“你爸爸走后,这是我第一次梦见他,居然他就管我要钱,我心里不踏实啊,怕他没钱花。”妈妈说的真切又动情,我听着也很难受,我赶紧下楼到超市,提了好几袋水果回家,我说:“这些明天都给爸爸拿去,还有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稻香村,也给爸爸,他不是在北京的时候说过爱吃那个嘛。”妈妈嘴上说着太浪费,可还是帮我把水果和点心分装好,以便第二天方便携带。
清明节当天突然降温,大风肆虐,已然盛开的桃花也不堪这寒流的奇袭,花瓣纷纷迎风而落。我们的车子被堵到去公墓的路上,一路走走停停,我望着窗外不胜凄凉的景色,想念着属于爸爸的那座墓碑,它召唤着我,仿佛是我高考前爸妈卧室里故意打开的灯光,又或者是我工作后停在我楼下等我的车子,给我某种关切和力量。终于,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墓地,我先默默的擦拭墓碑、点了香火、摆好贡品和鲜花、斟上一杯酒。经常想到爸爸就抹眼泪的我,不知是被香火熏得,还是被大风吹得,眼睛干的发涩,心却伤悲。
公墓里总能传来嘤嘤的哭声,不知谁家新逝,竟哭的这样肝肠寸断。我看着妈妈为爸爸准备的一沓纸钱慢慢烧完,又把我们的那份烧掉。弟弟带头跪下,我也跪下,行礼的那一刹那,发涩的眼睛突然就流泪了——假如没有这个仪式,我的情感还不会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可这一跪拜,我就知道我将会起身离开,就如同我出嫁时向他鞠躬,起身后就会被小枫抱走时一样,伤感和离别涌上心头时,我就理解了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嘤嘤哭泣声的主人。
每次回家乡都是匆匆来去,又过一晚上,我便带着妈妈回河北探亲。
是的,这次是我带着妈妈。还记得以前,不管去哪里,都是妈妈带着我,那时我还小,出门必然不操心,连一瓶水一份饭都是妈妈操持。长大后即便有家庭活动,也有两个姐姐谋划,我很少费心。
这次出门,我们的时间计划的很紧密,几乎是全速赶路,清明节第二天上午,我们就出现在河北亲戚家的院子里。
这片村庄是我儿时的故土,还记得14岁时随妈妈回来,那时这个院子里还有姥姥和姥爷。姥爷一生酷爱种花,院子里有他栽种的各种花草,就连墙头上都是随处播撒的太阳花。听妈妈说,姥爷年轻的时候,种过很多名贵花草,还把自己栽种的花拿到集市上卖,一度填补过经济饥荒的岁月和无聊苍白的旧时光。
14岁那年暑假,天气闷热的很,恰逢整个村落连续断电多天,夜晚时,姥姥会点一支蜡烛放在院中,我们扇着大蒲扇纳凉,树上的知了还在聒噪,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没有风的夜晚,槐花静静地飘落,旁边的枣树上有早熟的小枣,已经开始发甜,可以摘着吃了。村落总是安静的所在,大人们就着烛光,悄悄的聊天,生怕吵醒了夜里安眠的一切。第二天一早,就能听到姥爷在用大扫帚扫落花的声音,沙、沙、沙,我赶紧跑到院子,嚷着不要扫,满院子的落花多漂亮。
而今,姥姥和姥爷已离开多年了,表弟们都去了城市工作,院子里再也没有整齐种植的花草,也少有当年的那份诗意。我们在一片坟冢当中寻找姥姥姥爷归去的那座土山包,刚过完清明,坟地里有很多烧纸灰,还有一些新墓碑。
回到故土的第二天,气温继续下降,我还没起床,妈妈就进屋告诉我,外面真冷,和冬天一样。我迷迷糊糊当中,就觉得是自己4岁的那个傍晚——那天妈妈为我摘了两朵菊花,说把它们泡在碗里吧,会开好多天呢。我拿了一个碗,装了水和菊花,放在屋外的窗台上,不久,碗里的水居然冻了薄薄的一层冰,妈妈说,外面真冷,和冬天一样······这是我一个比较完整的记忆,因为那两支菊花,还有那反常的天气。
和在北京时一样,我和小枫也是6点半起床,但这边的时钟仿佛比北京的要慢很多。7点吃过早饭,我俩已无事可做。太阳渐渐升高后,只能搬着小板凳到院子里晒太阳。9点时,小枫感叹说:“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晒了这么久的太阳,怎么才9点?”
始终,我们消受不住这悠闲的慢时光,午饭后,我和小枫先行回北京。留妈妈多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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